李旭之：谈甘地和印度

　　《甘地传》这部几十年前的经典电影，讲了印度国父甘地的一生，他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使印度脱离了英国二百年的殖民统治，实现了独立。甘地一九四八年遇刺身亡后，非暴力不合作思想至今还在印度有继承者。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对我们中国人而言是一种愚昧加软弱的思想，在中国没市场，在世界其他国家也没有市场，但西方政客和媒体却抬得很高。

　　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只能产生于印度，不论印度教还是佛教，印度文明里一直都有很强的避世基因，重来世而不求今生，几千年的历史，从雅利安人入侵直到英国殖民，印度史就是一部外族入侵史，在一次次外族入侵中，印度人都接受而不是反抗和驱逐，这是印度最鲜明的历史特征。英国殖民统治二百年，建立了牢固的统治体系，松散而且没有武装的印度人是毫无暴力抵抗能力的，尽管统治印度的英国人笼共只有十万人而已。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局势，被英法德意西等老牌帝国主义奴役的各殖民地此起彼伏地掀起了反帝独立运动，借这个国际局势，印度人也有了摆脱英国殖民统治要求独立的呼声，甘地尼赫鲁等人就是最积极者，武装暴动不可能，甘地用在南非使用的非暴力不合作方法，让他看到了回印度去实现印度独立的希望。按甘地的思想，非暴力，不是不反抗，而是用非暴力让镇压的英国人认识到自己的不公正和自己的暴力，以此用英国人自己的暴力去打英国人自诩的最文明的脸。他的这一思想，在电影中他有段演讲，是这样阐述的:

　　(甘地)婚姻如果没举行基督教仪式，就视为无效。在这个法律之下，我们的太太和母亲全是妓女，所有的男人都是杂种。当警察经过印度人的住处，那可算不上一个家，可以任意进入要求查看住在里面的任何男女之证件。

　　(有声音骂道)去他们的。

　　(甘地)明白吗?他不需要站在门口，他就可以直接进去。

　　(有人愤怒地站起来喊道)我绝不会让他进我家，我对阿拉发誓。谁敢如此侮辱我家和我太太的话，我一定宰了他。让他们(对着在座的英国官员们说)吊死我好了。

　　(又有人站起说)我认为空谈无义。先杀他几个警察，免得他们玷污印度女性。(对着在座的英国官员们说)这样就会对法律加以三思。

　　(有人站起来附和喊道)为此我愿意牺牲。(众人一齐鼓掌)

　　(甘地)我很钦佩你的勇气。我也需要这种勇气，因为我也愿意为此主义而牺牲，但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为任何主义而杀人，不论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们绝不还击，绝不杀人，但是我们也绝不印指纹，谁也不印，他们将会把我们关起来，罚我们钱，没收我们的财产，可是只要我们坚持，绝不能抢走我们的自尊。

　　(有人问道)你坐过牢吗?他们会拷打我们，折磨我们，我说我们应该……

　　(甘地回答道)我要求你与其对抗，就对抗他们的愤怒，而不是挑起他们的愤怒，我们绝不攻击他们，可是我们将承受攻击，经由我们承受的痛苦，他们会看清自己的不公正，这和攻击他们一样的具有杀伤力。但是我们不能输，绝对不能。他们可以折磨我，打断我的骨头，甚至杀了我，而他们所得，只是一具尸体，而不是我的屈服!(众人沉闷中，沉重的掌声渐起)

　　这段演说，全部说出了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思想的核心，懂了它，也就懂了一半的佛教思想，佛教为什么产生在印度了。

　　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也不顺利，暴力反抗英国人而来的镇压一起接着一起，甘地就用绝食制止印度人的暴力，还叫停过运动，被英国法官判处入狱，但甘地的坚持和“绝不认输”，最终让英国人接受了印度独立，一九四七年撤出印度，直观上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胜利了。

　　仔细品味印度的独立，其一是有当时世界各殖民地反帝求解放的浪潮，印度是顺应浪潮，借势而动。其二，印度是宗教地区，绝大多数人是印度教徒和回教徒，甘地借宗教力量，用神的力量号召印度人开展独立运动，这是凝聚人心和汇集力量的精神来源，他说只有爱和真理是不能征服的，爱和真理就是神。其三，利用英国对殖民地人民自诩的高等和文明，再反过来用英人的暴力镇压去遣责英国的不文明，让英国人感到羞耻，转向接受印度的独立。在运动开始，英国警察和军队的镇压是残酷的，在棍棒和刀枪下，一批批的印度人倒下去，没有反抗，又一批批人再走上去，又一批批倒下，再一批批走上去……。甘地带头转起纺车，抵制英国货，烧毁英国商品，反抗税法，自煮食盐。其四，他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最有力量的不是“绝不还击”，而是“绝不屈服”，不达目的，就一直非暴力不合作下去，甘地说，要让全印度全都停摆，那么英国人的殖民统治就走不下去了。看似非暴力不合作是向强权的示弱，但内心钢铁般的永不屈服的意志，却成了还击的刀枪。最终，英国人失败在了决不反抗而又绝不屈服的印度人面前。印度脱离殖民统治，在世界反帝的殖民地独立斗争中，是最独特的。印度的独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其五是印度遇到了英国，虽然老牌帝国主义的英国在殖民侵略掠夺中，表现出了极为野蛮和残酷的一面，如对中国的鸦片战争，火烧圆明园，八国联军侵华，但自诩高等文明的大不列颠民族，也有相对文明的一面，它真实也好，虚伪也罢，但表面上还是显示了英国绅士的文明一面，在审判甘地的法庭上，英国法官不得不依照职责判甘地六年的徒刑，但又说，如果你未来被减刑，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为你高兴。甘地领导几十年的独立运动，英国人也有屠杀印度人的时候，阿姆利则惨案，英国士兵向人群射击，发射了一千六百五十发子弹，数百人死亡，数千人受伤，惨案之后，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走向全国，另一方面英国殖民者对甘地却没有下杀手，如果换成另外一个殖民者的话，比如日本，也许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一九四二年蒋介石访问印度，欲图拉印度一起抵抗日本，在访问甘地时，他问甘地，“如果日本入侵印度，你也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对待他们吗?”甘地连连摇头道：“不合作!绝对的不合作。”甘地不会暴力抗日，既有他的主义不能背叛，更有日本是英国的敌人，而英国则是甘地的敌人。甘地向蒋介石推销他的非暴力不合作是多么成功，“阁下革命有阁下的武器，我有我的武器，你的武器声音洪亮，我的武器则寂然无声。”“我的目的就是要用非暴力来完全有效地代替今日世界处处横行的暴力。”蒋介石只得敷衍，“柔能克刚，柔能克刚，这是我们东方哲学的奥妙所在。”他蒋介石在围剿苏区时是一定要“草过火，石过刀，人换种”的。

　　同是东方哲学，在反抗的选择上，中印是完全不同的，非暴力不合作主义只能在印度出现，到中国来完全行不通，中国历史主流的是斗争哲学。近代以来，中国一代代人奋起反抗国内外敌人，最终在毛泽东主席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理论下，推翻了压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

　　中国几千年的古代社会，从尊儒的源头上，就没有非暴力不合作思想产生的土壤，不论被统治下的广大民众，还是驾驭黔首的统治者，斗争从来都是两向尖锐对立的。历代统治者对治下造反的群民，也许是世界各民族中惩治手段最为残暴的，直到清朝，同是异族统治，满清对汉族的屠杀，要比英国殖民印度要残忍得多，如对俘获的太平军将领，无一不是凌迟处死。从儒家孔子“夫子为政而始诛”开始，诛杀少正卯的理由，孔子回答子贡说：“居，吾语汝以其故。天下有大恶者五，而窃盗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其谈说足以饰衺荣众，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从英国殖民者立场看甘地，依照孔子五诛理由，他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足以即诛，消灭了甘地这类人，那么印度独立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应当说，是印度恰恰遇到了英国。

　　中国被压迫者的反抗，从有文字记载的“国人暴动”开始，历次改朝换代的历史就是一部以暴制暴的过程史，积极斗争反抗的历史。印度佛教东汉传入中国后，它的非暴力的消极避世的思想得到了统治者的喜悦，这正是统治者所想要的，这也是佛教能在华夏大地扎根的根本原因所在。但底层民众不管那一套，中国也有一部电影，《少林寺》，里面有一段王仁则兵马追到少林寺，让方丈交人，方丈选择了宁可被烧死，武僧来救，说“慈悲救不了恶魔”，方丈临死前说“超度他们去极乐世界吧。”所以佛教在中国两千年，它的庙宇只能躲到深山僻野里去了。

　　中印哲学思想的不同，使中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非暴力不合作只是方法而不是目标，它达到目的后就无什么用了，它的目的只是摆脱英国殖民而独立，而并不是革印度社会制度的命，所以说甘地领导的独立运动没有触动印度本身旧有的一切制度，土地还是私有，种姓顽固保留。而中国革命则彻底打碎了旧制度，建立了崭新的社会主义制度，没有对旧社会的彻底打碎，中国不过还是旧王朝的继续，这一切都不能忘记领导中国共产党实现对中国社会彻底革命的毛泽东主席。

　　印度独立后，它完全继承了英殖民者的遗产，如同一个奴才翻过来做了主子，是比原来的主子还要主子一样。一独立，从尼赫鲁开始就做起了南亚霸权梦，四出扩张势力，当了主子就忘记了当奴才时英国人给烙在身上的伤疤，吞并锡金，控制不丹，染指尼泊尔，与巴基斯坦争夺克什米尔，侵犯占领中国藏南地区，蚕食中国领土，对西藏图谋野心，扶持达赖反华势力，蓄意挑起中印边界争端，印度独立后在南亚地区就领土问题上没干多少好事，是比英属印度政府更为贪婪和霸道的地区霸权国家。甘地遗留下来的非暴力思想不见了踪影，变成的是印度在边界地区的武力蚕食及扩张，对国内反抗的暴力镇压。对甘地的遗产也有继承，那便是“绝对不能输”的“行僻而坚”。中印一战至今让印度耿耿于怀记仇于心，时刻想着报复，对中国的领土野心从独立开始就没有歇止过，这是对中国最可怕的问题。

　　看印度，中国人不能用中国人一贯的思维去看。印度对中国记心的敌视和仇视，以及印度在南亚的霸权，中国需要时时警惕提防，印度并不是一个真的软弱者，而是表面软弱实则内心坚韧的，有着甘地的“不能认输”和“绝不屈服”的国家。

　　2019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