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金靴:翻过这一页

出身对公条线的林景臻,曾长期分管对公板块,包括贸易金融;退任前分工有过调整,分管个金条线。
在其长达三十七年的中国银行职业生涯中,有两段香港任职经历非常引人注目——
其一,林景臻1987年厦门大学毕业(在金融圈,“厦大帮”向来都是一个藏龙卧虎、高管辈出的群体。远的不说,已卸任的原中国银行行长李礼辉就是林景臻的厦大师兄,曾担任香港交易所行政总裁、后来又创办了滴灌通的李小加也曾于同一时间在厦大校园里读书)之后加入中行,早年外派中行香港分行长达八年,历任信贷部主任、高级主任、副经理、经理,这是其香港资源积累的开端;
其二,2015年5月至2018年1月,林景臻重返香港,担任中银香港(控股)有限公司、中国银行(香港)有限公司副总裁,当时主管环球企业金融部、工商金融部、交易银行部、机构业务部、企业信贷管理中心、中国业务以及东南亚业务,其中交易银行业务由传统的贸易金融升级而来。
中银香港虽是中国银行的子公司,但它在香港却拥有近似于央行一般的“发钞行”身份,也是香港地区唯一的人民币清算银行,所以中银香港在中行系统内的地位绝非一般的省级分行所能媲美。
一直以来,中银香港董事长都是由中行董事长亲自兼任,中银香港总裁则相当于中行总行副行长级别。
今年夏秋之交,中行贸易金融领域动荡不断,比如丁洁,原是中行一中层干部,早年在中行深圳市分行结算业务部工作,后担任该分行贸易金融部总经理,此前因中行深圳市分行贸易融资案被禁业,近期她及丈夫(曾在农行任职)已双双归案。
2022年8月,深圳银保监局曾公布多张行政处罚单,中行深圳市分行被罚款1130万元,有四人被终身禁业(包括丁洁)。监管处罚单显示,中行深圳市分行有超权限办理出口双保理和融信达业务,贸易融资业务“三查”不尽职,回流型保理、隐蔽型保理产品内部制度、研发程序不审慎,保理融资业务规模超过总行管控等行为,丁洁对此承担直接责任,被禁止终身从事银行业工作。
而该案与知名香港金融巨鳄潘苏通及其旗下高银系资本有关。
潘苏通在香港商界乃传奇人物,以玩转杠杆、空手套白狼出名。九年前,他曾以63.81亿港元价格拿下香港何文田一住宅用地,同年12月又拿到港铁何文田站的上盖项目;两个项目后续在2018年售予潘苏通个人持股的公司,因此其人享有“何文田地王”之称,风头无两。
潘苏通1963年生人,祖籍广东韶关,1976年移居美国,1984年回香港与日本松下电器合作从事贸易业务。
2002年,他收购香港上市公司“英皇科技资讯”,将其改名为“松日通讯控股有限公司”,2008年9月该公司更名为“高银地产控股有限公司”;当年底,潘苏通收购另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广益国际,改名为“高银金融(集团)有限公司”,主要业务包括四大范畴:酒品、保理、房地产、金融投资。
几个月前,一则新闻曾冲上热搜,随后又不声不响撤下热搜:有“中国第一烂尾楼”称号的天津117大厦,时隔十年终于复工。

这个天津117大厦,正是2009年前后潘苏通率高银系资本进军地产界、进军天津这个北方第二城的头炮之作。
潘苏通在天津投资,重点就是在当时对标上海浦东新区的滨海新区。
其投资项目不只一个117大厦,还在天津规划了一个大型综合体项目,取名“高银天下”,号称投资百亿美元,117大厦只是其中一个建筑,将成为世界第一高度写字楼,雄立京沪高铁必经之地,意图让每一位路过京津冀的中外旅客都能够在铁路上目睹这一滨海新区的神迹建筑。
但是之后等来的,就是资金链断裂、神话故事说不下去、PPT成为泡影、投资商跑路、项目烂尾……

好巧不巧,潘苏通的主要债主之一,正是中行(深圳分行)——2017年,潘苏通用自己控制的松日数码公司,找中国银行深圳分行签订了授信协议,担保人为潘苏通本人。
在2020年后,中行深圳市分行与高银系及潘苏通旗下企业产生了大量债务纠纷官司。
比如当年9月,深圳市中院一份非诉财产保全审查裁定书显示,查封、扣押、冻结被申请人——松日数码发展(深圳)有限公司、广州富大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广州市银城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天津钜宝电子有限公司、广东高银房地产有限公司、潘XX、韶关福苑大酒店有限公司、韶关市蝶峦房地产有限公司、韶关市万联企业投资有限公司、高银地产(天津)有限公司、天津华鼎置业有限公司、天津高银国际俱乐部有限公司名下价值人民币1.94亿元的财产。
该案的申请人,就是中行深圳市分行。
而广州富大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广州市银城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天津钜宝电子有限公司等企业,或均为“高银系”旗下内地企业,而“潘XX”大概率就是潘苏通。
但是,潘苏通本人早就不知道飞到太平洋哪个海岛上逍遥快活了,他当年用以借贷的银基宏业也只是个皮包公司,空壳都算不上,如今只留下了上海松江和香港深水湾的两处别墅被拍卖,实在杯水车薪。
此外,工银澳门原董事长姜壹盛今年7月11日被查,线索同样指向了潘苏通的高银系资本。
说回林景臻。
此人在中银香港担任副总裁、分管贸易金融等业务时,潘苏通及“高银系”正处兴盛之时。
需要注意的是,中银香港“减值贷款比例”一项,自2021年起一度出现直线攀升,由2021年末的0.27%迅速升高至2022年末的0.53%,2023年末持续攀升至1.05%,直至去年才企稳,维持在1.05%。
中银香港年报对此解释称:
2022年疫情反复,地缘政治风险持续,全球通胀高企,部分行业面临严峻挑战,当年末该行特定分类或减值客户贷款余额为87.24亿港元,较2021年末增加44亿港元,接近翻倍,主要是由于若干公司客户贷款评级下降。2023年末,该行特定分类或减值客户贷款余额为177.97亿港元,较2022年末增加90.73亿港元,再度接近翻倍,主要是由于若干客户及纾困户贷款评级下降。
然而,这个“若干公司客户”具体包括哪些,中行年报未披露。
当年,林景臻以中行执行董事、副行长的身份兼任中银国际证券董事长时,中银国际证券彼时还有过一位独立董事:原招商银行副行长丁伟。
去年,已退休多年的他落马。
丁伟仕途中大部分金融从业经历均在招商银行,而此前与之一起在招商银行共事的人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原招行行长田惠宇,此君在2022年落马,且是以非中管干部身份接受中纪委调查,堪称“破格待遇”。
亦为巧合,田惠宇曾任副总裁的中国信达,也是潘苏通的高银系最大债主之一,借贷逾七十亿人民币。
结合今年上半年动用五亿多资金“复工”天津117大厦——名义上“复工”,实际上这点钱只够装饰门面、让外观不再“烂尾”下去——以及此番对潘苏通金融拆借史的相关腐败清算(中行是高银系大债主之一),脉络已然十分清晰:纵使尘重千钧,这一页也必须要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