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篇系列小说第六十四篇 被砸臭鸡蛋

　　崇树龙教授的讲座用人满为患来形容绝不过分。这次因为加了个“高仿真数字人”，同学们都想来看稀奇。下午的报告，一大早就有学生来占座位了。小龙机灵，早饭多买了两个面包，拿着书和笔记本来到信息中心报告厅占了两个座位，一直坐到下午三点没敢挪屁股，直到朱悦来了他才去了趟洗手间。

　　讲座准时开始了。崇老师笑容可掬地走到台前：“现在，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今天讲座的另一位报告人——高仿真数字人宋明先生。”

　　台下热烈鼓掌。数字宋明走到台前：“同学们好，大家好。”然后坐到了一边。

　　崇树龙接着说：“今天，我和高仿真人宋明先生要分别讲两个不同的题目。宋先生的题目是《中国性学史》。我讲的题目就是公告了的《克莱因瓶》。你们想先听哪一个呢？”

　　“性学史——”台下异口同声地喊着。

　　崇树龙把麦克风朝高仿真宋老头那边推了推：“既然同学们都想先听你的，那你就先来吧。”

　　此刻真宋老头正在家中书房看书，脑海里同步出现了讲座现场的情景。他放下书躺靠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聚精会神地观察着。

　　高仿真数字宋老头开讲了：“看来同学们和我一样，都很有‘性趣’啊。”

　　台下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别的我不敢吹。要论性学造诣，在中国，我是说在当下，我要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台下有人偷笑。

　　“诶~~你们别笑。我研究了某些主流性学家的言论，发现他们其实也就是只读过几本‘黄书’的水准而已。”

　　台下笑出了声音。

　　“比如《弁而钗》《肉蒲团》之类。当然，在座的有很多人恐怕也都偷偷读过，所以你们也就别装了。”

　　“哈哈哈……”这回是一阵哄堂大笑。

　　“仅仅凭着读了几本黄书他们就做出了这样奇葩的结论：春秋时期是中国文化第一个繁荣的高峰，明代是第二个高峰，民国是第三个高峰。那时候多好啊，性自由，还出了那么多文豪和大师以及传世之作。可是我想说，你就这水准还敢妄称性学家？”

　　“那你读了多少黄书呢？”台下有人提问。

　　“我啊，说出来怕吓着你们。零散的不算，知道中国最早的学者性学专著是什么吗？《素女经》，可能成书于战国时期。接下来有《玄女经》、《玉房秘诀》、《玉房指要》、《洞玄子》等许多性学名著，可惜在五代及北宋以后大部分失传。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著作都早已流传到了日本保存下来，使后人还能看到。民国时期中国诞生了第一位性学博士张竞生。他的专著《性史》在当时却遭到打压，1929年张竞生到浙江，被当地军阀以‘性宣传罪’逮捕。反观国外对中国性学史的研究反而比我们更先进。荷兰著名汉学家高罗佩在上世纪30 年代研究中国性史，收集了历代春宫画和有关性生活的古籍，几年后他将其收藏和研究成果编写成《秘戏图考》一书，比较系统地介绍中国古代性生活的历史。他还于1961年写成了《中国房中考》一书在荷兰出版。而我国对性学的研究从本世纪80年代才开始解冻并渐进高潮，遗憾的是却基本上走偏了。”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了。

　　“前不久，我的一位上海挚友说要送我一部清朝老版《紫闺秘书》。我谢绝了。我说这书我十五岁就看过了。他还有点不相信，于是我当场背诵了开头的一段。他才信了。”

　　台下又是大笑，有人喊道：“看来你真是性学老手！那你还装什么君子啊？”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提问者的逻辑就是‘看过性书的就一定不是君子’。这个观点与我们目前的主流性学家恰好相反。他们认为只要是性自由的时代就一定是繁荣的、文明的时代。因此他们想穿越回到春秋时期，宋、明时期乃至民国时期。假若哪个时代禁绝了男女娼妓卖淫，那一定就是人类的至暗时代。”

　　台下雅雀无声。

　　“可事实果真是那样吗？我昨天送了一个小朋友穿越去了明代。他亲眼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就是极少数人的性自由上是建立在对绝大多数人的性剥削、性压迫、性虐待基础之上的！富人要妻妾成群外加丫鬟使女仆人娈童，那就得有千千万万的穷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以及鳏寡孤独者的性权利被剥夺。假如你投胎在那个时代，你凭什么就注定会生在富贵人家而不是贫穷人家呢？你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不会被卖到宫里阉了作太监呢？”

　　“啪！”一个臭鸡蛋从台下飞来，正好砸在了高仿真数字宋老头的脸上。

　　台下一阵骚乱。几个保安飞快地跑进了报告厅。

　　2022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