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农半医,谁来“兜底”村医的体面?
农民的健康要他们“守门”,他们的体面要政策“兜底”
村医干着医生的活操着农民的心,有后继无人之忧。留住这支队伍,相关政策重在“疗效”
3月的河北邢台春寒料峭,一大早就在工地干活的张大龙,把自己裹进厚厚的棉服里。捏惯了针头的双手,还不适应硬邦邦的砖块,掌心处磨出了不少血泡。
去年底,张大龙15年的村医生涯戛然而止。他叹着气说:“实在熬不下去,我不想孩子交学费的时候,自己的兜儿比脸干净。”
乡村医生是农村居民健康的“守门人”,也是农村医疗的网底,但这支队伍近年来不断流失,且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据《2019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到2019年底,全国仅剩村医79.2万,从最近5年数据来看,村医数量依旧以平均每年5万的速度锐减。
今年全国两会后,多地开始着手解决村医待遇及养老问题。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调查发现,即便各地频频发文,村医职业吸引力仍持续走低。村医数量减少固然有行政村合并、卫生院收编、自然退休等因素,但待遇低、保障差、风险高、任务重,是村医群体逐渐缩减的主要原因。
收入糊涂账,资金常拖欠克扣
记者采访了解到,目前乡村医生收入来源包括三部分:一是药品零差价销售后的基本药品补助;二是收取诊疗费;三是基本公共卫生服务费。尽管不同地区村医收入存在差异,但大部分人每年拿到手也就两三万元。
今年38岁的张大龙,曾是邢台市最年轻的村医之一。他坦言自己“平时就见不到钱”,各种费用迟发、缓发或不发,采购药品还得垫钱。他所在的村卫生室一年下来,除去保险费、软件费、医疗垃圾费等,账上就剩2000多元,“具体是什么钱也不清楚,打包发过来,就是一笔糊涂账。”
由于家附近没有公办学校,张大龙的两个孩子只能上民办中学,去年九月开学时,几千块钱的费用竟然凑不出来。媳妇和他大吵一架,让他充满了挫败感,终于下决心转行。今年初,他在同乡介绍下去给城市绿化道铺砖,不到两个月瘦了10斤。
关于收入的第一部分,“村卫生室的药必须从乡镇卫生院采购,然后零差价销售,”张大龙回忆说,“卖出后,药价20%左右作为补助返还给村卫生室,但很多时候年都过完了,去年的钱还没有结清,常常需要自己垫付。”
邢台市平乡县村医陈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出示的手机银行账单显示,2020年10月份发放的是2019年第4季度的药品补贴,“这很常见。”他说。
药品零差价销售这项惠民政策,却让不少村医被“戳脊梁骨”。部分从乡卫生院采购药品价格高于市场价,“比如硝苯地平缓释片(Ⅱ)这种治高血压的常用药,同一厂家同一规格,外面一盒只卖9元左右,而我们采购价是16.8元。”陈强抱怨:“村民觉得我卖高价药,背这‘黑锅’真是不知道去哪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