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周刊：郭有才菏泽南站停播背后

　　如何接住“泼天流量”

　　近日，“菏泽树哥”郭有才（本名郭壮）凭借一首《诺言》爆火，同时也带火了菏泽南站，很多游客专程过来打卡，也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网络主播，在此进行轮番直播，一度引发网络拥堵。

　　在这一轮的热潮中，已经不再停靠客运列车的菏泽南站，一度成为“网红大本营”。

　　多位菏泽南站附近居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因为菏泽南站毗邻多所学校，其中包括当地一所重点中学，郭有才及各路网红的直播活动，已经影响到周边学校以及附近居民的正常学习、生活。

　　2024年5月14日，“菏泽树哥”郭有才在菏泽南站做直播。图/中新社发 刘心中 摄

　　5月20日，菏泽南站发布公告，其中提到鉴于2024年5～7月份春季高考、夏季高考、中考等考试比较集中，且菏泽南站附近学校设有考点，为给广大考生营造良好的学习、生活和考试环境，菏泽南站将不再举办各类文娱活动。

　　菏泽南站网红直播虽然已经被叫停，但由此引发争议和讨论却并未结束。

　　各路网红蜂拥而至

　　建于1978年的菏泽南站，是河南新乡至山东兖州铁路线上的一座四等车站，早些年曾有过少量的客运业务，菏泽旅客可以从这里出发去往新乡方向或兖州方向，后续随着高速公路路网的发达，以及京九铁路上的菏泽站通达性越来越广，菏泽南站的旅客越来越少，后续便停止了客运业务。

　　2021年，日（照）兰（考）高铁全线开通，菏泽东站迎来首班高铁列车，菏泽“高铁时代”到来后，菏泽南站也就失去了其客运价值。菏泽当地一位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菏泽南站停止客运业务之后，站前广场就变成了当地的菜市场，但之前人流并不多，随着郭有才的走红，各路网红不断汇聚，人也多了起来。

　　“他（郭有才）自己可能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这么火。”菏泽当地人魏先生在菏泽南站附近经营一家超市，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早只有郭有才在菏泽南站直播，大概是从4月中旬开始，“刚开始的时候就他自己在那儿唱”，郭有才火了之后，菏泽南站才挤满了游客和其他网络主播，他所经营的超市生意也较以往好了不少。

　　据报道，在5月17日之前，菏泽南站广场每天都会涌入超过40万人次的游客来听郭有才唱歌。

　　但另一方面，短时间内各路网络主播汇聚到菏泽南站，也带来了一些乱象。现场视频显示，在菏泽南站“蹭流量”的网络主播，不少奇装异服，有的扮成哪吒、孙悟空、济公等，还有的表演时装秀、热舞等，被不少网友形容为“群魔乱舞”。据当地媒体报道，早在5月13日，菏泽市牡丹区文旅局执法人员就制止了一起低俗直播，并现场进行了口头教育。

　　在菏泽南站直播的各路主播。社交平台截图

　　此外，直播噪声扰民和道路拥堵的问题，也困扰着周边学校的师生和附近的居民。5月16日，有当地网友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上反映：“菏泽南站的一墙之隔是牡丹区某学校，孩子们上课都能听到唱歌跳舞（的声音），下学交通严重堵塞。请换一个合适的位置直播，恳请领导尽快处理直播场地问题。”

　　菏泽南站附近一所中学的一位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前段时间菏泽南站网络直播产生的噪声，确实对该校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更为关键的是，因为人流、车流的汇集，每到上下学时间学校周边拥堵加剧，影响比较大。

　　菏泽市文化和旅游局一位工作人员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有周边学校也反映直播噪声的问题，附近的居民也反映生活受到了影响，“道路变拥挤了，影响了市民的出行”。

　　5月17日～19日，为迎接当地的春季高考，菏泽南站停止了一切文娱活动，郭有才的直播转移到国花博览园南门广场。但到了5月20日，郭有才并未回归菏泽南站直播，迎来的却是“菏泽南站将不再举办各类文娱活动”的一纸公告。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表示，因为菏泽南站的直播剑走偏锋，“群魔乱舞”，也使这场狂欢戛然而止。

　　马亮对中国新闻周刊分析，一方面，“蹭流量”的网红主播带来不良风气，影响城市形象和社会风气，可能误导青少年模仿。另一方面，聒噪的直播不分日夜，大量人流涌入而导致交通拥堵、环境污染等问题，也对周边居民和学校教学带来不良影响。

　　据了解，目前郭有才的直播地菏泽国花博览园南门广场，距离菏泽南站直线距离大约有15公里，驾车前往需30分钟左右。前述菏泽市文化和旅游局工作人员介绍，现在郭有才直播的地方属于郊区，地界宽广，环境也好，附近还有七里河湿地公园，风景也挺好，停车也方便。

　　2024年5月18日上午，山东省菏泽市国花博览园，网红郭有才直播。图/中新社发 王子瑞 摄

　　“泼天流量”的AB面

　　在郭有才爆火这股“泼天流量”的推动下，菏泽南站以及菏泽的知名度迅速提升，成为了全国关注的焦点。当地网友也对菏泽能否接住这“泼天的富贵”抱有期待。

　　一位网友在人民网“领导留言板”上说：“作为一名身在异乡的菏泽人，看见菏泽南站现状很心急。菏泽在文旅工作方面本来就没有优势，直播文化又是一阵风，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要把游客留下，把菏泽推介出去。”

　　还有网友建议，把菏泽南站整体包装一下，打造成户外电音节的效果，吸引更多的年轻人，进一步提高菏泽的知名度。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网友包装菏泽南站的期望已然落空。

　　菏泽城市风光。图/图虫创意

　　事实上，菏泽也想借郭有才的火热程度，推广本地的文旅资源。据报道，为了迎接全国各地蜂拥而至的游客，菏泽南站门前连夜修缮路面，站前台阶也被修缮一新，“菏泽南站”灯牌也被再次点亮。

　　菏泽市文化和旅游局官方账号发布的动态显示，5月17日，郭有才被聘为菏泽市文化旅游推荐官。

　　不可否认，郭有才的网络走红，确实给菏泽南站以及菏泽这座城市带来了巨大的关注，提升了菏泽城市的知名度。但另一方面，郭有才现象级的爆火，也再次让外界看到了“泼天流量”的另一面。

　　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张志安看来，菏泽南站“场景性火爆”只是一种短期流量、碎片化流量，带动的是菏泽南站这一个场景的火爆，以及网友对这个城市的关注。

　　张志安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如今直播行业竞争日益激烈，在郭有才爆火后，“我们看到他被模仿、被复刻、被蹭流量热度，同时也让原本停用的菏泽南站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这给当地政府的公共服务和公共管理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对于一座城市而言，网络走红能明显促进当地人口和人流聚集，带动餐饮、零售、住宿、文旅等生活服务业的发展。但与此同时，如何能接住“泼天的富贵”，对于城市来说也是巨大的挑战。

　　马亮提到，相关城市在面对“泼天流量”时，一方面要认识到它可能带来的正面影响，另一方面也要预见到它可能存在的风险，做好风险的防范。

　　在马亮看来，如果在某些环节上存在短板，而且很快被曝光，很容易产生反面效应。“因为当你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你的优点可以放大，你的问题也同样会放大，甚至你的缺点比你的优点，放大得更加明显。”

　　对一个城市来说，“泼天的富贵”来了，怎么抓住非常关键。在张志安看来，一个城市要长红最重要的不仅仅是要靠一个偶发的场景爆火，而是需要建设好整个城市的生态，这个生态既包含城市公共交通的服务、旅游资源、文旅资源，还包括了这个城市文明程度这种内在的精神。“只有将这种短期流量与城市的生态建设结合起来，才能转化为城市的竞争力。”他说。

　　马亮认为，接住“泼天的富贵”的关键在于，能够将线上注意力转化为线下消费力，为城市带来实实在在的面貌改变和增长机会。

　　具体到菏泽，虽然郭有才的走红提升了菏泽的知名度，但这种发展是否可持续、是否有利于当地文旅的长远发展，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和评估。有分析认为，对于菏泽而言，紧紧抓住流量风口，利用流量进行城市的深度营销，实现“网红搭台、经济唱戏”固然重要，但扎扎实实做好城市治理，积极推动城市产业发展，更为重要。

　　作者：孙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