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称孩子是耐用消费品的专家, 揭露了现代社会最狡黠的悖论
【导读】近日某经济学家称,房子是长周期消费品,车子是长周期消费品,按照贝克尔专家的行为经济学说,孩子也是长周期消费品,所以年轻人不生小孩是不对的,没有长周期的耐用消费品是不行的,不能只有衣食住行这些即期消费品。言论一出,引发公众热议,有人感觉被物化不适,有人却感觉是一句精悍实话。分歧何以出之? 本文从福柯意义上的权力支配逻辑及其对社会的控制出发,指出人与人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异化成了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现代社会的井然有序和富于人道背后,是一套“高级”的权力机制。现代人懂得“诛心”的妙用,用“规训”来制服人的肉体和灵魂,变得“文明”起来,但这其中种种机制的真实逻辑是“拿人不当人”,这也是福柯从根子上质疑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要因。 本文原载“活字文化”,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特此编发,供诸君思考。
最近我老琢磨一个怪问题,即古代的“现代化”。我总觉得中国的“百家争鸣”和紧随其后的秦汉帝国,在思想气氛上和社会组织的设计上都有点象我们现在讲的“现代化”。
福柯是个大名鼎鼎的“怪人”,一位专门跟现代文明抬杠的“楚狂”,他吃着“现代化”,喝着“现代化”,但并不感恩戴德,也并不心悦诚服,冷水泼得你一头冰凉。他的书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发明史”(他常用“发明”一词指下述组织”和“技术”的诞生)。
它既不是讲先民作弓矢网罟渔猎,从百草中选育五谷,从万兽中驯化六畜,埏埴陶冶制器,服牛乘马致远;也不是讲现代人引为自豪的电灯电话,飞机战舰,火箭、电脑、避孕套。
它讲的是一种更高级的“技术”(“权力技术学”或“权力经济学”),即人怎样把活生生的人任意改造,当作可抟之泥,可塑之器,可以“到处生根发芽的种子”,可以“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的牛羊。甚至还能把他们标准化、格式化、数量化,编为程序,组装成机器,只要电钮一按,顿时一片轰鸣;或者摘心换脑,使你习焉而不察,积非成是,达到指鹿为马的地步。
福柯的《疯癫与文明》是讲现代精神病院的“发明”,《规训与惩罚》是讲现代监狱的“发明”。书中有年代序列,有文献考据,据说也算严格的史学著作。可是他不写这不写那,单单挑中疯人院和监狱,专从这类“权力关系”来讲现代社会的演变轨迹和基本设计,拿它们当现代社会的缩影或象征,这却颇有庄生寓言的味道(书中术语也往往带有隐喻的色彩)。
福柯的书乍读令你惊讶(似乎危言耸听),继而让你害怕。仿佛身在阳光之下,心在恶梦之中,“过去”与“现在”可随意切换,“自己”与“他人”也时有混淆。“权力关系”像一张大网,紧张和压抑憋得你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