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前几天，清华大学的战略研究所所长阎学通先生，接受了风凰卫视吴晓莉的专访，并发了通稿，名曰《俄乌冲突谁是最大赢家》，很多很多媒体都转发。

　　我当年读书时，我的学院曾经邀请阎学通给我们做过报告。我当时听了，还觉得不错。时隔二十年，再看阎先生今天关于乌克兰战争的认识，觉得，天下人都在进步，只有阎先生在原地踏步，所以，阎先生的观点，我觉得是刻舟求剑了。

　　比如，这场战争，分明是美俄之间的战争，是俄罗斯对美国代理人乌克兰的买办资本势力泽连斯基集团的战争，称俄乌战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注意把美当作当事一方，而不能忽视美国的关键角色。如果连当事方都搞不清楚，那么，对这场的认识就浅薄得让人无法容忍了。

　　比如，阎先生说，“我没预料到俄罗斯会决定进行这场战争，俄罗斯进行这场战争付出巨大的代价，得不偿失。”

　　我就觉得很奇怪，阎先生您是研究国际关系的大专家，怎么可能没有预料到俄罗斯会进行这场战争？你没有预料到，说明你对国际形势的变幻，严重缺乏敏感性，你的预见性太差了。我觉得，采访到此，就可以结束了，吴晓莉女士也应该顾及一下阎先生的面子，不必发布这个采访纪录片。因为这样的采访，在我看来，只能让阎先生难堪。

　　也可能，阎先生觉得普京总统并不高明，根本不应该发动这种在阎先生看来让俄罗斯“得不偿失”的战争，所以，作为一个非常聪明的人，阎先生站在普京的角度想问题，自然觉得普京不会发动这场战争。

　　但愿阎先生真的比普京聪明。

　　但阎先生又说，“我们研究国际关系是要研究人、研究决策者，因为所有的国家行为是由决策者决定。”阎先生您没有预料到普京会发动这场战争，那只能说明你对普京这个人物、其决策风格的研究认识，太肤浅了，还不足以准确预判普京的决策。我认为，你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没有准确预判普京的决策。

　　后面，阎学通先生又说，“俄罗斯现在的GDP已经小于加拿大和韩国了。俄罗斯的财长前段时间预测俄罗斯GDP今年要负增长10%，世界银行预测是负增长11%，一个拥有西班牙经济实力的国家能具有全球性的挑战能力吗？不可能。这场战争使俄罗斯将来再想对世界有全球性的影响已经很困难了。”

　　这话说得有些超出阎先生自己的知识水平和理解能力了，出现了前后矛盾。比如，前面阎先生说，没有预料到普京会发动这场战争，这里，阎先生又预测说，“这场战争使俄罗斯将来再想对世界有全球性的影响已经很困难了”，前面根本没有预料到普京会发动这场战争，后面又预料俄罗斯很难有全球性影响，你敢肯定你的预判是正确的？刚刚错判普京的战争决心，难道阎先生你对你的预判能力没有一点怀疑吗？我是很怀疑的。

　　阎先生把GDP当作研判国家实力和影响力的依据，我觉得有些可笑——那么著名的大专家，似乎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抗美援朝，中国当时的GDP微不足道，恐怕还不如当时和今天的西班牙，相比于美国的GDP，更加悬殊，根本不值一提。但中国人民照样打败美国，而且中国此后又成了第三世界的领袖，当然有强大的全球性影响力，弄得连尼克松总统也到中国拍马屁。即使今天俄罗斯没有世界影响力，你怎么知道它将来“再想对世界有全球性影响力已经很困难了”呢？

　　说俄罗斯的GDP小于韩国，居然敢打美国的小弟泽连斯基，是不是说以韩国远远大于俄罗斯的GDP，应该敢打美国的另一个小弟日本。阎先生是这个意思吗？

　　按照阎先生的GDP决定论，那么，俄罗斯的GDP，还不如中国的广东省大。从俄罗斯痛打美国仆从乌克兰、美国人束手无策、只能旁观这种情形看，是不是说解放台湾的问题，根本不需要中国人民全体动员，只要广东省就够了？

　　当然不能这么想。但，阎先生你看看你的思维是多么荒唐。

　　吴小莉问：很多人觉得美国是这次俄乌战争中的最大赢家，它一下打趴了两个对手，欧盟和俄罗斯。阎学通答：除了海湾中东国家和石油输出国之外，其他国家都受害，美国和欧洲相比，受害少一点。

　　看看，阎先生又前后矛盾了。你刚刚讲过，“这场战争使俄罗斯将来再想对世界有全球性的影响已经很困难了。”这里阎先生你马上又说“除了海湾中东国家和石油输出国之外，其他国家都受害，美国和欧洲相比，受害少一点”，那就是说，按照阎先生的逻辑，俄罗斯当然有全球性影响力，要不然，也不会致使全世界都是受害者嘛。

　　阎先生又说，“2022年的这场战争能改变中美两极格局吗？没有可能性。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是个局部战争、地区战争，没有改变世界格局，它是强化了2019年已经形成的两极格局。”

　　这个结论，我看有些偏颇。我还是觉得，作为一个国际关系专家，应该懂一点经济金融货币知识，否则，就如瘸了一条腿的马，是跑不快的。阎先生恰恰又不懂经济金融货币，尤其不懂如何从经济金融货币角度看国际关系，这就决定着阎先生的视野必然是狭隘的，判断是肤浅的。对不起，我有些不客气了。

　　从美西方对俄罗斯不择手段的所谓经济金融制裁、卢布大跌、俄罗斯决定油气出口用卢布结算、用卢布还账、卢布迅速止跌回涨、美元被排除出中印伊朗等国之间贸易体系等情况来看，一个新的贸易结算体系，已经诞生，与SWIFT体系，形成了对峙，怎么能说“这场战争没有改变世界格局”“只是强化了2019年形成的（中美）两极格局”？再说，凭什么说“两极格局”是2019年形成的？学术界同意这个说法吗？至少我不同意。

　　还有，卢布脱离了美元体系，独立了，而不是人民币脱离美元体系获得独立，那么，即使是“两极格局”，也是美俄两极，而不是中美两极。对不起，我无意于贬低中国，也无意于抬高俄罗斯。当然，我也不赞成“两极格局”“中美两极格局”的判断。

　　再说，你前面讲过，这场战争对全世界各国都有损害，拼命夸张这场战争对全球的影响，这儿，又拼命缩小这场战争的影响。我觉得，您还是有些信口雌黄。

　　这篇采访文章介绍说：世界和平论坛是中国首个高级别非官方的国际安全论坛，2012年创办，每年一届。作为世界和平论坛的秘书长，阎学通曾被美国《外交政策》杂志评为全球百大知识分子之一。

　　阎老师，我还是要忠告您，我最讨厌扯虎皮做大旗，您应该也非常讨厌这种做派。我认为，动不动拿名头为自己增加光环、吓唬听众，对于一个学者来说，是一种羞辱。如果一个学者把获得什么什么奖作为自己学术水平的证据，那只能说明他鲜廉寡耻。“英雄不问出处”，作为国际关系领域的大学者，其水平高低，只看其对国际形势的研判是否准确，提出的建议是否可行，是否有利于维护中国人民的利益，不看其获得什么什么奖、有什么什么头衔。我觉得，凤凰卫视如此介绍阎先生，那是对学术界的道德规则、价值观念不太了解，无意中羞辱了阎所长。但阎先生，你下次再接受如此采访时，要提醒媒体，不要再提自己的头衔和获得的什么奖励。尤其是美国人给的奖励，更加让人觉得无聊，甚至有相反的效果，是一种无比辛辣的讽刺。比如，前年新冠疫情暴发前，美国把自己评为“应对疫情准备最充分”的国家。实际上，等疫情爆发、中国取得抗疫胜利时，人们才发现，所谓美国是应对疫情准备最充分的国家，其实厚颜无耻的“画皮”。这让美国人的奖励变得让人不齿。这种情况下，再提美国人给的什么“全球百大知识分子之一”这种荣耀，很是不合时宜。

　　阎先生说，“中国成为世界国防开支第二高的国家，应该考虑为周边国家提供安全保障，不是帮助它们去侵略别人，而是当别人侵略它们的时候，中国可以提供安全保障，这是一个意愿问题，当你不给别人提供安全保障的时候，别人会问你要这么多武器干什么？当你说我造这枪是保护你的，他不怕你枪多，当你告诉他说我造的枪是绝不保护你的，他会非常害怕。”

　　老实说，阎老师的这话，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高深莫测，想不通。

　　简单地说吧，我们是应该保护朝鲜，还是应该保护南朝鲜呢？如果我们保护朝鲜，那么，南朝鲜会觉得不安全；如果我们保护南朝鲜，那么，朝鲜会觉得不安全。如果我们保持中立呢，恐怕美国说我们“不是负责任的大国”。这很让人为难。

　　阎学通说，“从国际社会来讲，大国开始不遵守规则最典型的做法是什么？使用经济手段制裁别的国家。至少我说今后十年，不遵守国际规则的会越来越多，而不是会越来越少。”第一句话，我觉得有问题。我想问一下阎老师，美国什么时候遵守过规则？遵守过什么规则？说“大国开始不遵守规则”，很不合适。因为，美国一直自以为规则的制定者，“美国例外”，从来没有遵守过任何规则。你说呢？大家都学着美国的做法，打破一切所谓国际规则，有什么不好？

　　阎学通说，“这场战争到目前为止，就拿全球化来说，给我们除了带来损失伤害，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中国是世界最大贸易国，逆全球化的发展趋势对中国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俄乌冲突加剧了逆全球化趋势。现在全世界越来越多的大国不想搞全球化，拜登特朗普不想搞全球化、改贸易保护主义的时候，至少欧盟还要推动全球化。这次战争发生之后，欧盟开峰会，要在五个领域搞欧盟内部的产业链。都搞内循环了，哪儿来的全球化？沒有了。”

　　既然大家都不要“全球化”，我看阎老师也不必要。欧盟还要推动“全球化”吗？阎老师欢迎欧盟推行的“全球化”？梵蒂冈还想全球化呢！我就不接受。旧的全球化完蛋了，我看未必是坏事。要是坏事，也不会有那么多国家都追求。既然全世界都认为不是好事，中国也不必强求这样的全球化，大家搞搞内循环，很好。你说是吧？

　　全球化，不能当饭吃。

　　以上意见，请阎所长参考。

　　【文/吴铭，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江淮论弊”，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