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是病毒,而是集体焦虑
享受社会主义红利的中国,被躺下了的世界拉回了现实。门被撞开后,每个人都成了承担代价的主体。集体焦虑和弱势心态的普遍蔓延,正在成为始料未及的社会公共危机。
情绪的奴隶不可能成为命运的主人,但是很多人似乎正在走入这种情绪。焦虑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未来是什么样子,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大。
焦虑来自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对个人来说这是一种常有的东西,但是假如这种情绪笼罩整个社会,就会涣散和瓦解抵御灾难的能力。
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这话没错,但是它让人们有些伤感,心里有些发堵。对于习惯了秩序主义和公共管理的人们来说,这句话的背面有些冰冷。
当脱下穿了三年的防疫“三件套”,与病毒赤裸相对的时候,任凭命运操纵的恐惧感就会油然而生,每个人都像病毒世界的丛林孤儿,一夜之间进入了原子化的陌生人社会。
空空荡荡的大街上,迎来了人类最大的一场自我静默,过山车一样的防疫方式转换令人无所适从。清零与放开不是非黑即白的关系,但是这种高速行驶中的急转弯,却忽略了人们的心理承受力。
1000多个日夜的拼死抵抗,一曲宏大的叙事史诗,已经成了民族的宝贵财富。急转弯的时候,要让人们接受真相和理由,舒缓人们的焦虑,才能集体理性地走入新的阶段。
熟悉到骨子里的“防控”悄然离去,直面病毒的,现在是每一个人的身体。当我们走入自然主义,像躺倒的世界一样听之任之的时候,疑虑和孤独就会不期而至。
放开得太快了,以至于还没有寻找到与之匹配的物资准备,舆论引导和心理抚慰。有人给儿子一次邮寄六公斤布洛芬,有人手里连一片药都没有。头等舱和经济舱的对比,很容易让焦虑走向对立。
曾经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我们,那就是不像西方一样投降躺倒,依靠社会动员力量,在科学的道路上死战到底,将会赢得最终的胜利。
放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深陷焦虑的时候,一切都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听不到“加油”的呐喊,斗志在目光中也逐渐暗淡,灾难面前习以为常的共情和团结,似乎也很难寻觅。
焦虑并不可耻,也不可怕。比病毒更可怕的,是这种焦虑的传染。社会的集体性焦虑比病毒有着更加强大的杀伤性和传播力,甚至可能让社会失去激情和动力。
当人们深陷在这种负面体验中的时候,就会常常把面对的灾难程度扩大化,陷入到灰色心理之中而不能自拔。常常是每个人都在制造着负能量,同时又为别人的负能量买单。
适度的悲观可以防止乐极生悲,适度的麻木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心理压力,适度的焦虑有时甚至就是一种动力;但是这一切都有边界与极限,我们现在面临的集体焦虑已经脱离了适度这个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