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2023-10-25
作者: 周伯通 来源: 兰香湾公众号

  内心独白,第一人称叙事。

  每年的10月25日,好多朝鲜的老百姓都来看我,也有祖国过来的人看我,在我的身边摆满了鲜花,对于我来说,我是很惭愧,自己感觉并没有为人民做出多大的贡献,是两个国家的子弟兵们将强盗赶走了,他们中好多人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我们离开故园已经有七十三年了,但我并不孤寂,他们在陪着我呢,日常的周末和节日,还有朝鲜的学生过来,看到他们能在和平的环境下成长,我也和他们一样的开心。

  1959年,思齐过来看过我,她来过了五次,每次都在这儿待了很久,记得第一次来,她说:“爸爸要我转达你,爸爸无法自己来看你,请你原谅,爸爸想你,爱你。”那次,我看她哭了很久,我心里很难受,阴阳两隔,我只能在眇眇忽忽中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思齐,作为儿子,没有尽到一天孝,作为丈夫,也没有担起责任。妈妈的模样都快模糊了,和妈妈在一起最长的时间,是在狱里,那时候我才8岁,妈妈告诉我别怕,说爸爸的朋友会来救我的。

  后来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妈妈被他们打了一枪,并没有死,一直挣扎着,嘴里念叨着我和弟弟的名字,下午的时候,特务又去补了一枪,她带着多少对亲人的不舍离去了啊。我和二弟、小弟被爸爸的朋友接到了上海,小弟总是晚上哭,说想妈妈,第二年小弟得病又走了,他才四岁,他死的时候一直喊娘。

  后来组织又被破坏,失去联系,我和二弟流落街头,在街上捡破烂、卖报纸、给人拉车熬过了一些日子,他们再找到我俩的时候,说太危险了,就给我们送到了苏联,在那儿学习了几年。

  我恨透了侵略别人国家的坏人,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杀害妈妈的那些人的凶残。我用俄文直接给苏联最高统帅写了一封信,陈述自己上前线的要求,虽然他同意了,但是却没有让我去战场一线上去,只是做点后勤的工作,没有和敌人面对面地作战,实在是一大憾事。

  1946年我回来了,和爸爸见了一面,就去农村了,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和村民们在一起开荒、翻地、点种、放羊。村长还拿我开玩笑,说我变成了“黑铁塔”了,其实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累,累的是农民伯伯们,他们是一辈子都这样的干活呢,正是他们的辛苦,才有了人民的口粮,也正是他们做后盾,才将敌人赶出了中国。

  我在郝家坡参加农村劳动的时候,收到了爸爸的一封信,爸爸说,“一个人无论学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热情,有恒心,不要那种无着落的与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个人主义的虚荣心,总是会有进步的。” 还让我闲暇的时候多看书,“趁着年纪尚轻,多向自然科学学习,因为只有科学是真学问,将来用处无穷”。

  这几年我进步很快,除了干农活之外,看了好多书,一些激励人的句子我都摘抄了下来。还看了好多自然科学的书,有些农业的书可以指导实践,但农民的经验做法,好的方法,我也记下来,将来一定会用的上。

  很快新中国建立了,我觉得中国从此太平了,爸爸没时间回老家,我代他回家乡去看乡亲们,还要去妈妈的坟前坐坐,告诉妈妈,现在是新中国了,没人再来欺负老百姓了,穷人们都翻身了。我想妈妈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欣慰的,她在狱里的时候,就很坚定地告诉我,“新社会一定会成功的!”那时候我还不懂,但是看到妈妈坚毅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思齐和我一样是苦命人,她一岁的时候,爸爸就被敌人杀害了,1948年,我和思齐认识,我们有很多相同之处,都曾和母亲一起坐过牢,流浪过,记得思齐和我说,“你是留洋回来的,而我又没读过多少书,我们不一定合适的。” 我回复她:“其实咱俩没有差距,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啊!”

  1949年10月15日,我和思齐结婚,思齐还在北京上学,住在宿舍里,我做工作回来,每次给她带个小发夹之类的东西回来,她很开心。我觉得以后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日子挺好,以后也能常常地探望父母了,尽子女的一点孝心。

  谁能料到这太平的日子如此短暂啊,1950年朝鲜的战争爆发了,我以前在苏联,想上战场杀敌,结果没有如愿。我想这次我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到前线参战的机会。于是就找爸爸谈了,他同意了,告诫我,到了朝鲜战场上,要吃苦在先。

  我找思齐的时候,思齐因为阑尾炎手术正在住院,我没有告诉她什么事,坐了一会儿打算走。思齐有点生气,问我“明天是什么日子?” 我这才想起是结婚纪念日,但我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出门,然后回过头来,对思齐鞠了一躬。

  这一别再无归期,相见只有梦里。

  思齐2022年去世了,我在梦里遇见了她,思齐说:“你走了之后,爸爸给我介绍了婚姻,我的丈夫给儿子取名叫杨小英,他说是为了怀念你,他了解到你的事迹,他非常敬仰你。”

  我又何德何能让人敬仰,我要感谢杨先生照顾了思齐一辈子,我没有给到她幸福,她小时候太苦了,幸有杨先生的悉心照顾,我在九泉下方才安心。

  我梦见思齐和我说:“朝鲜一战之后,霸权主义国家再也不敢嚣张跋扈了,他们现在也就敢打打经济仗了,国家现在已经全部脱贫了,这和平建设的环境,老百姓们都说,这都是抗美援朝立威之后争取来的!”

  如果老百姓真的是这样认为的,那我就非常地开心了,我把这些事转述给一起长眠于朝鲜大地的战友们,让他们都知道,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我的战友高瑞欣牺牲的时候,和我在一起,我俩葬在一处,我们在朝鲜的时候,还谈起各自的妻子,他说他走的时候,妻子的肚子里有孩子了。我现在要告诉他,你的妻子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的女儿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儿子了,你有外孙了,他们一大家子都生活的很幸福,你可以放心了。

  我还挂念不下弟弟,二弟小时候和我一起吃过不少苦,后来侄子来朝鲜看我,那一年他说他16岁,我终于心里的结释怀了,弟弟的一家被国家照顾的很好,感谢善良的老百姓对我弟弟一家的照顾。

  后来侄子又来了几次朝鲜,告诉我,他有一儿一女了,不过他似乎有一些沉重,他说,“爷爷的后代不好当!压力太大,责任太重。”后来他又说,他一定会记住爷爷的话,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永远地和劳动人民在一起。

  劳动是很骄傲的事啊,一切光荣都是劳动的产物,新中国的人,必须是从事劳动而不剥削他人劳动的人,人人参加劳动,人人创造幸福,劳动和劳动者应该最受尊敬,这才是我们前赴后继的牺牲意义之所在啊!

  今天是抗美援朝纪念日,朝鲜和祖国人民又要来看我了,他们没有忘记这个日子,祖国人民放心吧,尽管我和战友们都不在了,但是不管祖国遇到什么危机,像我战友一样的人,很多,中国人是有脊梁的,我向祖国的脊梁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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