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老省委书记李尔重,女儿不堪生活窘困自杀
原编者按
七年前,在西安一辆公交车上,听乘客讲,房管局某位老领导,至今子女住在其老房子里,买不起房,生活困顿。乘客感叹老领导风清气正,也感叹他顽固不知变通,让家人受苦。这样的事每每令人五味杂陈:以权谋私者风生水起,反让落寞的奉公守法者成为“另类”。类似咄咄怪事,包括李尔重女儿悲剧,无疑对当下如何进一步推进制度反腐,促成“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大有启示。编发这篇文章,虽不赞同老书记关于腐败成因的全部观点,但在地方“塌方式”腐败被揭示的此刻,颇具镜鉴意义。
他被毛泽东誉为“我们的作家和才子”,先后创作《扬子江边》、《新战争与和平》等。
他曾先后任陕西省委书记、湖北省委书记、河北省委书记,辗转三省一把手。
然而,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高级干部,他的女儿却因不堪生活窘困,自杀了。
晓丹,李尔重的爱女。李尔重子女均为平民,唯一“沾光”的是晓丹。
下岗之后,晓丹成为李尔重的生活秘书,副处级待遇。
晓丹算过一笔账:
在这个省级干部住宅大院内,可能要数我爸爸的官职最高,也可能算是最穷的了。我管这个家,真难。
李老每月四千元左右,我妈长期住院,请两个人轮流陪护,一个人800元。这一笔是一千六百元,家里总得请一个做饭的人,每月最少也得六百元,二千二百元,还有一千八百元,七口人吃饭,最低也得平均每人二百元,这得一千四百元,剩下四百元每月水电和其他杂用,够吗?逢到开学,李老侄孙要上学,得要寄一些钱去,他亲弟弟七老八十了,还要种田顾一家人生活,没有钱让孙子上学……
晓丹还曾讲述过来自儿子的压力。
晓丹有个儿子,她把他当成宝。面对儿子一代中的攀比风,她感到非常无力。
我一月拿一千六七百元,副处级,却有一个宝贝儿子,他是干新闻媒体的,同事中有不少是高干家庭的成员,都知道他也是“大官人家”,相互攀比,名牌服装,名牌烟酒,时尚消费,我把整个工资贴给了他还不够。他要钱时,不是一百两百,而是讲千。我能责备他?整个院子里哪家子弟都比他潇洒啊!
晓丹对父亲,心底是有怨言的:
“我们家兄弟姐妹没有安排一人当个官。我算是沾了他的光,按组织上的规定,他应有一个生活秘书,我是他女儿,就成了子女中唯一的“副处级”。我曾问我爸说,‘人家省长的秘书起码是正处,你向组织部门打个招呼吧’!我爸说:‘我李尔重一生没向人低过头,打这样的招呼/本来我想顶撞他一下:‘这院内谁谁谁,不都是正处,副厅的么/可是,我不敢讲出口,怕惹他生气。”
长期生活的困顿,来自周围“其他人”的风光生活的反差,让晓丹患上了抑郁症。
2005年7月2日跳楼身亡。
晓丹自杀后,李尔重写了“晓丹之死”的长诗怀念女儿。
晓丹之死
文/李尔重
“这不仅是我和我家庭的悲剧,也是当今社会和国家的悲剧。整整一代人都被资本的浪潮所淹没。晓丹害的是抑郁症,不是生理上的病,而是社会压抑的病。她已经在物质上、精神上都处于绝望和崩溃的境地。对我当然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我们流血牺牲,创立了一个新社会,这个社会慢慢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又向我们反扑过来。有些共产党人,当了俘虏,成了牺牲品,我们的子女像晓丹,也成了牺牲品。我决不会倒下来,而且要予以更大的反击。
我的可爱又可怜的女儿生于1948年5月,殁于2005年(乙酉)7月2日5时,享年57岁。她生在牡丹江,取名小丹,后改为晓丹。初生时,母无奶,得助于中、日十余人母奶。移哈尔滨时,她一岁多可以吃稀饭,便以玉米糊及稀粥为食。她大便干结,无钱买水果,便用泻药通便。1949年到武汉仍然如此喂养。她很瘦弱,我有时到野外打鸟为她增加营养。五十年代发了薪水,我才给她买奶粉吃。从此,她吃“糖水”长大成人了。她在父母舍生忘死创造了的“新社会”中,被恶风邪气抢走了。
1
她带着对父母和儿子的怀念,带着无量的惨痛,无尽的悲哀,无边的失望, 走上了黄泉之路。
2
她幼年时,
天真烂漫,聪明伶俐,
学习进步,朴实认真。
她眼里看见的尽是:
五彩斑斓的天空,
鲜花艳丽的大地。
她以为:
世界上弥漫着芬芳,充满着仁爱。
3
她看到爸爸陪毛主席渡江,
她也学了游泳,
并且学得不错。
她和爸爸横渡东湖——从听涛酒家游到磨山
爸爸担心她斗不过水浪,
她说:“我不怕。”
4
长大了,
入世了。
为着婚姻问题,
一挫,
再挫,
三挫。
她开始认识了:
在金钱挂帅的世界里,
“爱情”,美妙的名词,
不过是权位、金钱与肉身的交易,
为买主构造动物的生活,
她尝到了苦涩的凄凉。
5
她工作努力,
也有一定的才干。
她踏踏实实地做,
她跟着时间往前赶,
她要用自己的努力,
开辟一个美好的前程。
可是她失望了,
不少的与她同辈的人,
跑得特快,飞得特高,
飞黄腾达了。
6
啊……!
原来他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位拥有权钱统一体的长辈。
他们月月升级,岁岁提位。
他们,位高,权重,风光,发财。
7
女儿回看了自己,
老在后头赶不上末班车
她迷惘了,
世界是这样的?
真是这样的?
怎能是这样的?
8
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
魔鬼向她抛出了黑线。
“跟我走,升官发财!”
女儿想:
“众人都醉,我何必拒酒。”
爸爸的刀,
把黑线砍断了。
爸爸没有想“投鼠忌器”,
爸爸不怕‘‘投鼠及器”。
爸爸的刀,砍断了黑线,
也砍伤了我的女儿。
9
女儿五十岁了,
要下岗了。
她看到了未来生活的难处,
想沾点“大锅粥”的光
捞一个正处级,
医疗上也方便些。
她要爸爸为她求个情,
爸爸拒绝了。
10
“好些人都这样做了嘛!”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
这一棒狠狠打疼了她的心房。
11
古板,
机械,
不从俗,
没人情。
好一个顽固的爸爸哟!
12
好心人说:“你就迁就一次嘛!”
我说:“迁就一次就等于把自己和女儿一并卖给邪祟!”
我曾在党旗下宣誓过:
“以共产主义为规臬指导人生,
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13
女儿的心情缭乱,
她还要决心尽孝。
她尽心竭力,
满足父母的物质生活。
她爱儿子,
把他当成小皇帝,
有求必应。
她忘记了精神食粮的重要,
失掉了灵魂的指南。
14
物质上穷于应付,
精神上泰山压顶,
她的身心交瘁,
日复一日,
月复一月,
折磨,
折磨,
折磨,
无法阻挡的折磨!
15
飞霜变重雪,
重雪化坚冰,
坚冰积成山。
这冰山,
无限高,
无量大,
衡不清的重,
压在了儿的心上。
躲不开,
搬不动,
岁岁年年,
日日月月。
生?
如何生?
死?
父母在,
儿子在,
怎能死?
生死交争,
怎挡得冰山轰隆一声!
她抛弃了一切,
连自己的生命在内。
崩裂的心进出了一声
“儿去也!爸,妈,儿子。”
16
我女儿,
质本洁来还洁去,
终未逐浪堕泥沟,
儿呀,
此去黄泉见英烈,
昂首挺身说缘由。
17
刀丛剑树,人鬼并生的历史
吞灭了无数英雄,
我的可爱可怜的女儿,
也成了历史的祭品,
我痛彻骨髓,
但我痛的不是老年丧子,
而是生年丧国。
18
孩子,
走吧,走吧,走吧!
不要登望乡台,
怜念老爹老妈。
我俩的老骨头,
顶着冰盖,
也要走到正路的尽头。
2005年7月21日三稿
文章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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