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牛宅村前党支部书记郑亦妹访谈录

　　1978年9月22日革命先贤郑书程被错杀，至今已经过去45年。为了还原历史真相，2月1日，我们在福清冠发大酒店五楼包厢，拜访了郑书程案件的重要当事人和知情者、1951年起27年连续担任村（大队）主干的原海口镇牛宅村①党支部书记郑亦妹。郑亦妹先生文化程度不高，但身体硬朗，精神饱满，记忆力超强，谈起村事如数家珍。现将访谈的主要内容以问答形式公布于下：

郑亦妹先生（2023.2.1摄于福清冠发大酒店）

　　问：您现在还记得牛宅村吗？

　　郑亦妹：我1935年11月出生于福建省福清市海口镇牛宅村，今年88岁。1980年定居香港，但香港身份证被错登出生于1934年。儿时因为长得快，1951年我才16岁就人高马大，被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一直担任村（大队）主干—大队长、党支部书记，连续干了27年。我熟悉以前牛宅村的每一个村民，包括郑书程一家人。

　　问：您了解文革期间的郑书程吗？

　　郑亦妹：我在小孩子的时候，就知道郑书程参加共产党游击队，打日本鬼子、打国民党反动派。郑书程解放后一直担任福清县海防部副部长。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作为大队主干，不可避免参加了这场运动，当然也是村里的“讲话人”。郑书程在县城工作，有时也回村里老家。我和郑书程属于同一派，我们这一派以老区群众（原地下党和游击队员）为主体，政治立场保韩先楚。

　　问：您知道郑书程展览馆吗？

　　郑亦妹：1977年“清查”运动开始后不久，郑书程的老宅就变成了“展览馆”，全省各地都有人来参观，还拍了电影《一个复辟狂》。有一天晚上北京领导罗瑞卿同志也来视察，影响很大。但展览馆里面充满了假展品、假材料、假解说词。

　　例如，很多布匹采取“金包银”办法，外面包裹几层绫纙绸缎，里面是百货商店借来的布匹。

　　还有枪支。牛宅村地处沿海，对敌斗争需要，文化大革命以前村（大队）主干都有配枪。1966年“四清”结束时，工作队向我移交了9支短枪。牛宅村（大队）民兵连也配有一些长枪和一挺轻机枪。我当时配有左轮手枪一条。

　　“展览馆”展出的枪支，一部分是外面借来的，一部分是郑书程合法拥有的。例如，一支56式（或者54式）手枪，就是海防部给郑书程配发的。还有一把双管猎枪，有持枪证。我曾经用过的左轮手枪，也被作为郑书程“罪证”出现在展览馆里。

　　再说挖地道，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按照上面要求“深挖洞”。郑书程家的地洞从水井壁挖到围墙外的菓叶树下，确实隐蔽。但我家也有地洞，其他各家也挖。把普通防空洞说成“政变工程”，简直胡说八道。

　　问：您知道郑书程案的“两条人命”吗？

　　郑亦妹：当然知道，我是当事人，也是知情者。给郑书程按上“林彪、四人帮爪牙”、“现行反革命”罪名无法成立，就歪曲事实伪造所谓的“杀人案”。

　　先说村民兵连的一挺重机枪。1967年下半年，是我带人从海口—平潭轮船上收缴的。曾经搬出来在大队武装部后面高地“米粉坪”试射，朝远处的岩兜村后山方向打。后来有人为了把这次重机枪试射，说成郑书程“杀人铁证”，把试射点“大队部米粉坪”移前六、七百米；即使这样，星桥村也远在重机枪射程之外。“星桥村陈细细命”被流弹打死，跟牛宅村试射重机枪无关，而且郑书程当时始终没有参与这件事。

　　还有，1967年下半年一天晚上，原海口公社党委书记何本魁②，带着几个人到里美村红旗果林场收缴武器，发生冲突，同派王良凯打死对立派俞裕章。当晚何本魁几个人来到牛宅村，我打开大队部接待了他们，他们中没有郑书程。后来硬说郑书程“指使“王良凯杀人，实在是无中生有。当时我被关进学习班11个月，要我签字，我没看文件内容，也被迫签字了。1985年郑书程冤案改判，否定了几乎所有罪名，但这项没有确凿证据的“指使杀人”罪，没有人找我复核，郑书程至今不能彻底平反。

访谈参加者：左起，俞兆安、郑栋铃、郑亦妹、陈霞生、俞兆本

　　问：您与印尼富商林绍良什么关系？

　　郑亦妹：我和郑书程都是牛宅村的，印尼“三林集团”董事长林绍良③也是牛宅村的。我的姐姐郑凤宋是林绍良的原配夫人，林绍良是我的姐夫。姐夫林绍良和我们家来往密切，1961年后，经济上给了我家很多资助。

　　访谈结束，笔者记起南宋诗人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著名诗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当年驰骋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战场上的英雄郑书程，已经离世45年，他的身体早已化作尘土，但他的战斗事迹依然被闽中地区人民世代传颂。

　　（采访人：俞兆本、俞兆安、陈霞生、方进枝）关联阅读：原闽中游击队分队长郑书程逝世36周年祭（2014-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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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百度百科：牛宅村隶属于福清市海口镇，位处福清东部，方圆6平方公里，由牛宅和山下两个自然村组成，村落总人口6643人，总户数1991户。牛宅村是东南亚商界巨擘、我国著名侨领林绍良先生的故乡。

　　②何本魁（1923-2007），原闽中游击队福清大队第一中队长，解放后曾任海口公社党委书记等职。

　　③百度百科：林绍良（1916年7月16日－2012年6月10日），印尼林氏集团董事长，印尼政府经济顾问，前华人首富、印尼首富。美国《投资家》杂志将其列为世界12大银行家之一，曾被称为“世界十大富豪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