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义：​干保安的队伍何以“浩浩荡荡”——社会问题调查之三

　　【山东济南保安行业主题宣传日活动。图源：济南公安】

　　看到这个题目，你或许会说，“浩浩荡荡”，是不是太夸张了？不是的，如果用浩浩荡荡，我还只嫌没有说出这支队伍的庞大。当然你要让我精确说出他的准确数字，也是困难的，反正这个队伍之大，恐怕已经远超了我军军队员额。

　　前几天，我写了篇《“爱劳动”的劳动者都老了》，收到的社会反响出乎我预料之外。好友许玉杰对我说，作为一个老家河南唐河人，老家曾经给他布置个任务，负责唐河的在京商务联系。他说唐河是一个大县，唐河人在京开个保安公司，光这一个公司就有30万人，当然半数以上都是老家人。然而，北京像唐河这样的保安公司可谓多如牛毛，远远比那些什么影视公司多了去了。累计起来，可真是天文数字。

　　我的另一个朋友杨新军，从部队转业后到一所大学负责安全工作。他准确地告诉我，他们这所省属高校保安人数好几百人。如此计算，广东这样的大学有多少所，全国呢，千所万所。大学如此，那些大宾馆、大酒店、大企业，哪一个单位的保安队伍不是像百人的连队一样，如此算来，我说它是一个浩浩荡荡队伍过分吗？还有那些大老板，那些阔人们这些年发了大财，养的私人保镖性质的保安队伍，为他们看家护院的人，更成了普遍的现象。加上那些所谓协警、辅警等等叫不上名字的与保安一样的队伍，这个队伍人数无法估量。

　　保安者，保卫安全之谓也。如此全国百万千万的保安队伍，倒常常引发我的思考。在改革以前，几乎没有听到过保安这个称谓，那时的社会安全我已经想不起是怎么保障的了，今天难道我们的社会已经就这么不安全了吗？需要养一个如此庞大的队伍？

　　真的到实际生活中走走看看，许多事情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凡干保安者，都是膀大腰圆的年轻人，在人民公社那会儿，都是可以挣高工分的精壮劳力。为什么年轻人今天喜欢干保安？我认为这里是有原因的。之所以干保安，大多数都是大学落榜者，或者连中学也没有读完的小学生，所以愿意干保安，没有别的原因，这活太轻省了。腰里别一根警棍，整天晃晃悠悠，这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活要痛快多了。年轻人之所以这样，才对保安情有独钟。城市随着经济发展需要这类职业，但是千百万青年都看重他的轻省不出力的特点，这对国家是个坏事。

　　年轻人去干保安了，但那些力气活还是照样不少的。我就眼见，这些年我们大院里那些干力气活的人一天天老了，不少已经超过六十了。有个快接近七十的人依然在爬树剪树，呼哧带喘地干些年轻人才干的重活，就这还老是怕人家嫌他年纪大辞退他。

　　我的老战友诗人程步涛对我说的情况更加典型。他说南通一位老战友告诉他，他们那里的纺织厂，现在月薪五千都招不到工人，城市里的年轻人不愿干，农村的年轻女孩也不愿干了。累么，其实不累。现在的纺织厂早就不是吴桂贤那会儿，每天八小时拉着线来来回回在挡车工车间跑了。代替者都是机器人。一个车间就四五个工人。机器人一出问题，马上灯就闪亮了。灯一亮，过去一处理，就完事。就这样，依然厂里为招不到工人犯愁。类似这样的情况，现在多了去了。几乎每一个城市，每一个部门都有。我们老家兰考是个出了名的穷县，现在脱贫了，农村不出门也足以能过上殷实的生活。可是现在回去走走看看，因为缺少劳力撂荒的土地已经是个普遍问题。留下的老人干不了，精壮劳力宁可去城市里干个保安类的替人看家护院的家丁，也不愿回来种地。这种情况让我们这些六七十岁的人，看了真是痛心哩。

　　现在许多城市里的体力活或者风险大点的活，已经不得不放下标准，过去年龄大的是不许干的，想干也不让干，现在只要上边不查，愿意干就干。因为那些青年都去干保安了。我们的精壮青年人，难道长得膀大腰圆，到城里来为富人小区守个门房、当个保镖很光荣吗？我忽然想起，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如果有人到城里干这个营生，恐怕会被当作好吃懒做的人，说难听点，那时候会当作二流子。这个活有没有人干呢？有，看大门的都是退休老头，或者身有残疾需要特殊照顾，没有精壮劳力去看大门的。是现在治安不好，特别需要棒小伙子来对付不测吗？我不敢这样判断。但是有一点，不出力不愿出力，倒的的确确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的社会通病。在城里，我是做过调查的，父子都在一座城市打工，老子干的上脚手架的重体力活，而儿子干的是在宾馆门口瞎晃悠。老子蓬头垢面，儿子养的膀大腰圆。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当年轻人都不愿意干体力活的时候，对一个国家是一种险象。为什么？这预示着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发生了变化。中华民族是一个爱劳动的勤劳民族，当一代人都不愿意出力，都不愿意干体力活，这不是什么好现象，是国民素质的一种整体蜕化和衰落。

　　国际上的斗争，许多不是表现在枪炮战场上，有些就是从改变对手的素质开始。比如日本，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认为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将来在战场上如果再交战，对美国是个威胁。怎么办呢？那就想办法改变它，美国人花钱雇了个战犯，说成功了可以减刑免刑，那就是要他出主意改变一代日本青年尚武品格，让他们好逸恶劳，喜欢享受。怎么做到这点呢？美国中情局重金雇请了一个叫喜多川的文化商人，专门打造一些不男不女的小娘炮，为这些人置办演出市场，在日本全国巡演，把这些人最终培养成青年偶像，让千千万万的日本青年都喜欢这样的娘炮。结果如何呢？美国用了10年时间，用最小的代价，把日本打造成了娘炮文化大流行的国度。什么江田岛精神，什么武士道精神，早已成为昨日故事。大部分青年都崇尚打扮得不男不女的样子，连征兵都躲避。这样的成功经验，后来美国还在中国花钱大肆推广，把中国娘炮的大照片刊登在他们的时代周刊上，让千百万中国青年去追逐。中国今天的饭圈文化和小娘炮，都有美国人的很大贡献。今天我们一代青年不愿意出力，实际上是一种好逸恶劳的现象。这个现象，值得我们整个社会警惕。

　　提起劳动力问题，很多话语现在已经非常时尚，比如说什么那些年计划生育造成今天劳动力短缺。什么现在年轻人一定要生二胎三胎，不生就是不爱国。等等，我不完全反对这样的分析。但是，我们现在劳动力资源的合理分配上不存在问题吗？你用好了现在的劳动力了吗？让精壮劳力都去当保安把大门，这里有没有国家管理的责任呢？我们在鼓励宣传劳动光荣、劳动致富的理论上是不是被忽略了呢？我们民族最优秀的传统是不是缺少张扬了呢？不管你信不信，我看这里大有问题。年轻人不愿意出力了，这不完全是年轻人的问题，这有社会责任。精壮劳力都进入了百万数百万保安大军，让老年人去出苦力，这是这个社会的严峻问题。思想宣传部门用正确舆论的引导不可忽略。任何时代，任何社会，劳动都是光荣的，好逸恶劳，拈轻怕重，都是为社会所鄙视的。我们民族的好传统不能就这样随意丢弃。如果国民素质因此而退化，那我们这一代人是有责任的。一家人，子不教、父之过。一个国家，一代人走向懒惰，这个国家的一代人都有责任。

　　必须明白，我们的下一代一旦惰性发展了，那种勤劳持家的好品格被放弃了，那么我们的民族道德便会打了折扣。即使将来我们大大富裕了，已经进入发达国家水平了，我们崇尚劳动的优良传统也是绝对不能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