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民：如何清除违背市场规则的恒大现象

　　【摘要】恒大严重资不抵债，本是正常市场经济很难出现的现象，其背后不仅是恒大很多违法活动，更是因为我国市场上缺少净资金。其根本原因是当代货币制度下，中央政府必须一直负债，才能为市场提供净资金，本人应用现代货币理论估算，国债应与当年国民产值相近。由于一直负债，也就等于不需要偿还本金。随经济增长，国债还必须增加，等于每年为中央政府提供一大笔资金，不仅可以按市场规则维护市场经济，清除恒大现象；而且解决分配等问题，实现经济发展目的。此外，应严格限制外币进入占用国内市场，一直存在的外币，就等于让国外免费拿走了我们的财富。

　　一

　　恒大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12月31日，恒大公司总负债24374.12亿元，总资产18383.38亿元，就账面来看，已严重资不抵债。这不是正常的市场经济现象。在西方市场经济制度下，一旦资金流枯竭，无法还贷或支付工资，欠债人向法院起诉，公司资产就会被法院拍卖还债而倒闭。有实力的大企业很少会出现资不抵债现象，至多是账上没钱，就会很快被法院接管。但是，恒大却积累了大量到期未偿还的债务，例如，7月28日，恒大发布了《恒大地产涉及重大诉讼及未能清偿到期债务事项的更新公告》，截至今年上半年末，其主要附属公司恒大地产涉及的重大诉讼案件数量共计1875件，标的金额总额累计约4294.07亿元。同时，恒大地产涉及未能清偿的到期债务累计约2874.68亿元，以及逾期商票累计约2446.63亿元。如果债主们起诉恒大，按照市场规则恒大恐怕就会被法院清盘拍卖来偿债，包括美国资产都要被法院拿来偿债了。然而，中国的管理者，却难以按市场规则处理。

　　事实上，恒大有很多“非法经营活动”，例如，恒大公开财务数据显示，恒大收取了购买者7200亿买房款，却没有建成房屋，等于赤裸裸地抢劫消费者；恒大管理层甚至借贷分红。但恒大却强硬地回应广东省政府，声称处理恒大会引发经济灾难。

　　二

　　类似恒大这样不遵守市场债务规则的公司还很多，是中国的普遍现象，例如众所周知的拖欠工资现象。其根本原因，是整个市场缺少净资金，从而让企业总是高负债率运行。这是央行统计数据告诉我们的事实，如果我们将国内所有公司集合成一个总公司，则总公司一直都是高负债的。我们可以从央行提供的商业银行资产资产负债表中看到，最近30多年，我国企业的整体负债率一直高达115%以上，最近几年更是高达135%以上。以下是解释如何根据央行公布的数据得到负债率数据。

　　如今市场上现钞占总资金的比例很低，央行发行的现钞，大部分都作为银行存款的准备金，上交央行了。企业间交易主要通过转账进行，等于使用商业银行发行的衍生货币。例如到2023年7月底，我国流通的货币和准货币高达285.4万亿元，但市场上流通的现金仅有10.6万亿，占比不到4%，而且大量现金都存在不敢见光的个人手里。因此，企业的自有资金基本存在商业银行，而负债则不完全在商业银行。我们就可以通过央行公布的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看到所有企业的平均负债率（不包括银行外债务）。例如，按照央行公布的最新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七月底非金融机构存款为108.2万亿，负债为162.6万亿，考虑到企业在银行外债务，如今我国企业平均负债率恐怕已经增加到150.3%，更是显示我国经济问题的严重性。

　　美国市场经验指出，企业正常负债率应在40%—60%，过低使得资金收益率下降，过高则容易资金链断裂而倒闭。如今国内企业负债率平均高达150%，是美国企业正常平均负债率的3倍。在如此高负债率下，企业常常缺乏资金，拖欠债务就只能是普遍现象，就像恒大拖欠了大量建筑材料商人等货款，拖欠十几年都不是罕见现象。拖欠工人工资已经成了公开的潜规则。在如此高负债率下，我们根本就无法按照市场规则执行，否则大多数公司都会倒闭。

　　三

　　其背后的原因是我们的市场缺少净资金，这与当代的货币制度有关。我们早已不允许政府随意印钞，用作财政支出，为市场提供净资金了。蒋介石时代，随意增发法币和金圆券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央行代表政府印钞，却不是免费交给政府支出来投入市场，而是必须购买市场上的债券，从而将发行的货币交给贷款者支出，投入市场。在这个发行过程中，央行虽然投放了货币，却没有给市场提供一分钱的净资金，甚至因为债务到期，借贷者还要支付利息，反而让市场减少了净资金。借贷者是获得了一笔资金，但同时也增加了一笔需要偿还金额还多于资金的债务。

　　我们可以简单地将市场参与者分为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企业，以及居民。按照会计规则，整个市场的总资产（就是总货币，包括衍生货币），总是恒等于总负债的。这就是现代货币理论总结的一个基本规律，其实是现代货币和经济制度下产生的必然现象。就现实来看，居民的存款是远多于债务的，到今年7月底，居民存款是131.4万亿，而负债是78.4万亿，从而净存款高达53.0万亿元。对应的就是企业和政府两方增加了53.0万亿债务。

　　按照现代货币理论，我们应该选择让中央政府来担负市场上需要的负债额度，从而给市场提供足够的净资金，防止市场上缺少净资金。中央政府总是负债才能一直为市场提供净资金，也就等于不需要还债，至多偿还利息。这不仅解决了市场上净资金匮乏问题，而且给中央政府提供大笔资金，用于按市场规则干预经济。这就是现代货币理论总结的：中央政府负债，就是为市场提供金融资产，通俗说，就是给市场提供净资金。

　　马克思是支持国债的，他在《资本论》中指出，“在所谓国民财富中，真正为现代人民所共同拥有的唯一部分，就是它们的国债。一个国家负债越多就越富（原文：a nation become the richer the more deeply it is in debt）这一现代理论是完全合乎逻辑的”。（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 2004, 北京: 人民出版社. p. 864-865）

　　笔者曾经根据美国市场总结的企业正常负债率和国内居民净存款，估算我国市场需要的净资金，也就是中央政府的负债，基本等于上一年的国民产值。由于必须一直负债才能给市场提供净资金；中央政府负债是不需要偿还本金的。虽然我国早就大量发行国债了，看起来国债余额也非常庞大，到2022年底，就高达25.9万亿元；商业银行持有的中央政府债权，到今年七月底，更是高达51.1万亿元，但与现代货币理论分析指出的庞大要求相比，还相差甚远。

　　四

　　当然，相关影响因素还有很多：其一是必须严格限制外币在国内存在。因为外币的本质，是外国政府发行的欠条，外币的存在，就等于占用了市场上的货币需求，就必然减少本国中央政府需要提供的净资金。虽然让外币进入国内，看起来是给国内市场提供了净资金，让中央政府可以减少负债，但实质上是等于减少中央政府所能获得的资金。换句话说，让外币流入国内，就等于将政府自有资金免费送给了外国政府，也等于将国内部分产品送给外国了。

　　即使作为盟友，西方国家都是严格限制他国货币的。例如，二战时，美国不是接受他国货币，包括被宣传为国际货币的英国英镑，而是提供美元贷款。1971年5月，西方各国曾经命令银行停止兑换美元，将美元排除出对外贸易结算。以前西方国家主要持有黄金，如今主要持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行的特别提款权，它们是本国政府印钞兑换的，持有的外币都很少。整个欧盟持有的外币不过2000亿美元，美国更是只有400亿美元。如果国内总是存在大量自动贬值赖账的外币，就等于外国政府不需要偿还其代表的债务了，而是通过印钞，白白拿走了我们的财富。这就是现代货币理论强调的主权货币理论，又称国定货币理论。

　　其二是解决好分配问题。市场经济是通过工资等货币形式来分配产品的。不能给劳动者足够的工资，就无法完成产品分配，就必然意味着生产过剩，从而带来企业倒闭，工人失业，经济就会发生危机。我国自2019年开始，“996”、“007”之类加班不给工资的舆论，在网络上大行其道，推动法官们公开支持企业主轻微犯罪都不予处理，支持企业主压低工资。带来的恶劣影响，就是劳动者工资占产出比例逐年下降，从消费来看，到2022年下降到仅有28.6%，远低于改革开放初期的68%，远低于西方的60%—80%。虽然我们的国内产出已经接近每年人均10万元，但有6亿人，按照国家统计局公布，人均月收入仅1千元。对比美国资本家分享的国内产出，仅占20%左右，只有中国60%的三分之一。这使得当前我国经济遭遇严重的过剩危机，从而引发巨大的债务危机。

　　按照现代货币理论，中央政府应通过增加负债，不仅给市场提供净资金，而且获得大笔资金，从而可以在市场规则下，干预市场经济，尤其是通过就业保障的最低工资与生产率增长挂钩，推动工资水平整体上涨，解决分配问题。经济的发展，使得市场需要更多净资金，使得政府能够获得的资金就会继续增加，从而使经济走上良性内循环。这是一笔看起来是债务，实际是不需偿还本金的巨额资金，甚至有时接近税收。例如，我国2021年国内产值比上一年增加13.6万亿元，按照本人应用现代货币理论分析，中央政府就应当增加13.6万亿债务，从而获得13.6万亿资金，而当年整个国家税收不过17.3万亿，中央财政支出仅为3.5万亿。此外，工资的普遍提高，不仅推进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主要目的，而且还使得只能低工资运行的企业难以找到劳动者，不得不倒闭，从而提高经济效率。

　　五

　　现代货币理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现的，总结了现代货币制度下，货币和市场运行的基本规律，很好地解释了美国历史上中央政府增加负债反而使经济繁荣，甚至走出大萧条，相反，中央政府减少负债，就会使经济收缩，甚至引发危机的现象。该理论是指导人们深刻理解市场运行规律和未来走向的思想武器，是指导政府管理市场经济的良好工具。

　　近年来，著名经济学家贾根良教授等学者在国内大力宣传现代货币理论，发表了多篇文章，澄清了国内对现代货币理论的很多误解和诽谤，创造性地解释我国经济现象，很好地预测了我国经济变化，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最新出版的《现代货币理论在中国》，收录了贾教授等多位专家学者的论文，通俗解释现代货币理论的基本思想和原理，让读者可以很好地了解，如何用现代货币理论预测未来我国经济走向，分析我国经济遭遇的问题，解决当前面临的失业和生产过剩等关键问题。

　　贾根良教授领衔著述的《现代货币理论在中国》一书，从应对时代挑战角度解读现代货币理论，并基于这一理论和其他国家的经验教训，对重振中国经济提出了创造性的系统思路。这些思路颠覆了主流经济学的传统认知，值得关心我国经济的人们阅读。管理者如能掌握现代货币理论，就能逐步改革我国市场经济制度，很好地维护市场经济，及时清理恒大这样的“骗子和强盗公司”，维护普通老百姓利益。

　　参考：

　　贾根良教授等著《现代货币理论在中国》出版：重振中国经济所需的钱从哪里来，投向何处？

　　https://mp.weixin.qq.com/s/OmBkJCyLneEYcrrax7Ts9A

　　黄庭民：恒大集团暴雷原因分析

　　https://mp.weixin.qq.com/s/yWLUzSB8MKZCobdehQu_Pw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稿，作者授权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