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邦：抡起我们的锑大棒！中国应谋求在不平衡中的决胜途径
【提要】事实证明，越是现代化的高科技武器系统，对稀有金属稀有资源的依赖越强。
其一，2024年第33号公告等于宣布中国将对美国实施全面“锑制裁”；
其二，锑资源濒危同样威胁作为全球锑储量第一的中国；
其三，中国要勇于谋求“按化学元素周期表对美国实施战略资源制裁”的战略能力。
【锑矿产】
8月15日，中国商务部和海关总署发布了2024年第33号公告，即《关于对锑等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的公告》。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履行防扩散等国际义务，经国务院批准，决定对锑（tī）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未经许可，不得出口。而令人吃惊的是，实施管制的锑相关物项竟然被细化到如此的分类：
其一，是锑矿及原料，包括但不限于块、颗粒、粉末、结晶体等形态。
其二，金属锑及制品，包括但不限于锭、块、珠、颗粒、粉末等形态。
其三，锑的氧化物，纯度大于等于99.99%，包括但不限于粉末形态。锑的氧化物主要分两种，三氧化二锑和五氧化二锑，三氧化二锑也叫锑白，在飞机、火箭或导弹上，锑白阻燃剂的使用至关重要，还包括但不限于穿甲弹、爆炸物、核武器以及夜视镜等其他军事装备的生产中。
其四，三甲基锑、三乙基锑及其他有机锑化合物，纯度（无机元素基准）大于99.999%。三甲基锑和三乙基锑在弹药生产、夜视镜、红外传感器、精密光学、激光瞄准器，以及民用阻燃剂、蓄电池、玻璃陶瓷、化学制品、催化剂等方面都是一种重要化学物质。
其五，锑的氢化物，纯度大于99.999%，含在惰性气体或氢气中稀释的锑的氢化物。又因为锑有奇妙的热缩冷胀特性，能够增加金属硬度，增加杀伤力，所以主要用于枪管和炮管制造；而在核武器的生产制造上，锑的氢化物也是极重要的工业原料。
其六，是锑化铟，它具有以下所有特性：位错密度小于50个/平方厘米的单晶，以及纯度大于99.99999%的多晶，包括但不限于锭（棒）、块、片、靶材、颗粒、粉末、碎料等形态。特别是在航天与军事领域，锑化铟主要被用于制造高性能传感器和阵列式引导头，而阵列式引导头在第三代红外格斗弹中占据重要位置，对于对抗第四代战斗机非常有效。
其七，就金锑冶炼分离技术。
除此之外，这份2024年第33号公告还把超硬材料的相关物项列为出口管制，主要包括：六面顶压机设备、六面顶压机专用关键零部件、微波等离子体化学气相沉积法（MPCVD）设备、金刚石窗口材料、用六面顶压机合成人造金刚石单晶或立方氮化硼单晶工艺技术，以及用于制造已列管的六面顶压机设备的技术等。
其实，就我个人理解，商务部和海关总署现在之所以如此细化地做出对锑相关物项的限制决定，本身是在证明，这种出口限制在实际操作上会有相当大难度，若不进行细致的项列，一定会被某些利益体钻了大空子。
其实，关于锑在美军的尖端武器生产上的重要性，此类报道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一些专家呼吁中国限制锑的出口，尤其是限制对美国出口锑也已经持续多年，美军在隐身战机、导弹、夜视仪的生产上早严重依赖于中国的锑矿开采和冶炼分离技术，中国已经几乎完全主导这种先进武器的原材料，而美国国会也一直试图加强对于锑的管制，将其作为国防储备的关键矿产。
现在最大的产锑国就是中国，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锑储备和最强的锑加工，大部分锑又产自于湖南省。中国锑的年产量占比全世界的80%，而美国锑产量占比不到全世界的1%，第二锑出产国是俄罗斯，占比7%，中俄两国生产的锑占了全世界最大头，如果中俄能实现联手，并在很长一段时里限制锑出口，一定会对美国形成有效的资源威胁。
所以说，毫不客气地说，这次的2024年第33号公告是等于宣布，中国将对美国开始实施全面的“锑制裁”。
据美国防务新闻网站2022年报道称，在采购对生产弹药至关重要的关键矿物锑上，美国几乎完全依赖中国。对俄罗斯也有所依赖，但程度较轻。所以美国国会指示五角大楼要努力加强稀土矿产战略储备，在美国国防储备项目中锑已经处于第一线。由此看来，美国已经是提前中国一步了。
美国众议院军事委员会的报告里说：委员会担心来自俄罗斯和中国的供应链可能会中断，所以要求美国国防部制定回收废旧电池的政策，以将贵金属、稀土矿物和具有战略意义的元素回收到美国的供应链或战略储备当中。美国此前曾一直从爱达荷州的一座金矿的矿石中获取锑，但是该金矿在1997年即停产。美国地质调查局于2020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称，美国国内仍然没有锑矿。
在这份8月15日中国商务部和海关总署联合发布的2024年第33号公告的开篇有一句话是“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履行防扩散等国际义务”。它明确点出，决定对锑相关物项实施出口管制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针对于禁止和销毁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等各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当然是中国政府的一贯态度，坚决反对此类武器及其运载工具的扩散，不支持、不鼓励、不帮助任何国家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运载工具。
当然，从国家安全利益上出发，中国早就与另一个核武器大国俄罗斯签订了“背靠背”的导弹、火箭发射通报协议，所以说，现在限制锑出口，主要是防止美国的含有核武器在内的各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
缘于去年底的中美元首磋商，一致敲定两军在今年3月份正式恢复核武器军控与防扩散谈判。但在今年4月，因美国对台军售问题，中国又坚决暂停了这一轮军控与防扩散磋商。所以，现在中国下了这么大力气管制锑相关物项的出口，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暂停核军控与防扩散谈判的延伸动作。中国虽然在核武器拥有量上还与美国没法抗衡，但我们可以在核武器制造上对美国进行限制——而相比之下，之前我们在相关物资的对美供应上一直持有开放态度，这其实也是需要反思的。
我个人亦认为，对现在的这份2024年第33号公告，也应该从另一个务实的，甚至负向的角度上去理解，即作为全世界最重要的锑的开采和冶炼国，中国自己也正在面临困境。锑元素是一种高度稀缺的不可再生金属，其极度稀缺性一直在下降。目前世界上已知含锑矿物有120种，但只有10种具有工业价值，其中辉锑矿是锑的选冶最主要的矿物原料。
近年来，欧美日等发达国家均高度重视锑的战略储备，并将其列入关键矿产名单，2022年全球锑矿石储量从2021年200万吨降至180万吨，静态储采比从2021年的18比1降至2022年16比1，并且常年处于有色金属中的较低水平。
全球锑矿资源主要集中于中国、俄罗斯、玻利维亚、吉尔吉斯斯坦、缅甸等国，中国和俄罗斯的锑矿储量分别占比19.4%，达到35万吨；其次为玻利维亚，锑矿储量共计31万吨，占全球锑矿总储量的17.2%。受矿石品位下降和资源枯竭影响，全球锑矿产量持续下降，2022年全球锑矿产量下降到了11万吨。
【数据来源：观研天下】
其中中国、俄罗斯和塔吉克斯坦为锑矿主要生产国，2022年产量占比分别为54.5%、18.2%和15.5%。
【数据来源：观研天下】
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锑矿产量为3.9万吨（USGS数据中显示2022年中国锑矿产量为6万吨，与2021年产量基本保持一致）。
【数据来源：观研天下】
目前中国的锑矿分布可初步分为12个成锑带，其中以湘中-桂中北成锑带为储量丰富的核心产区，全球锑储量静态储采比仅为16年，而中国锑储量不足6年，资源之濒危已近在眼前。
锑资源濒危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首先2022年中国锑矿产量为3.9万吨，回收锑是中国锑产量最大的细分品种，产量占比约为65%；其次才是矿山锑，占比约为35%。中国后备锑矿山资源已经严重不足，供应能力正在削减，在已探明的166个锑矿中，已开发的锑矿为71个，当前经济技术条件下难以被开发利用的锑矿就有59个，可规划利用的锑矿只有36个，而这36个锑矿多数又都是中小型规模的多金属矿床，矿石伴生有白钨矿、方铅矿、金矿，在选冶上存在一定难度。
目前，中国的前三大锑企业分布是华钰矿业、湖南黄金和华锡有色，锑保有资源量分别为40余万吨、30余万吨和20余万吨。华钰矿业在塔吉克斯坦的塔金项目是未来锑矿的主要增量，该项目资源储量26.31万金属吨，规划产能1.6万金属吨，但项目达产时间是一拖再拖，本计划在2023年初达产，直到2024年初才终于达到正常开采状态——由此亦可见在区域竞争中把美国屏蔽出局的“一带一路”倡议具有多么深远的战略意义。
关于“打断美国国防工业的强韧供应链的重建”，这个话题已经讨论过不下10次，从肤浅的陈述到越来越深入的解剖，从稀土资源，镓和锗资源的讨论，到今天对锑资源的讨论。其实，我们也能越来越发现一个急迫的问题，中国现在最急需诞生一个全新的，旨在使用各种手段，依赖业已拥有的资源、能力和国家安全的需求，对作为最重要战略竞争对手和最重要战略威胁敌人的美国进行有效遏制、制裁和限制的职能部门机构。
事实已证明，越是现代化的高技术武器，越是对稀有金属和稀有资源的依赖越强。而在此方面，作为全球第一制造大国，中国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除了中国在国土资源储备上的优势之外，中国尤其在大部分的稀有金属的提炼冶炼上拥有重大优势，亦无其他任何国家可以替代。而与之相对应的，作为最重要战略竞争对手和最重要战略威胁敌人的美国，却反过来具有最大的需求劣势。故而，为中国国家安全计，即使是为了世界和平计，中国为什么不能探求在这种“可以按化学元素周期表对美国实施战略资源制裁”的优势对劣势的不平衡中获得决定性胜利的途径呢？
当然，与此同时，还可发现了另一个规律，尤其是历经改开以来几十年的发展，中美在国家经济体的发展上和相关企业的利益关系上，已经关系非常之紧密且复杂，但这种紧密且复杂往往会导向对中国国家安全的严重危害。现在是到了下大决心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对此，我们既不能盲目乐观，也不必盲目悲观。重要的是要使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获得最大化成为惟一可取且必取的战略目标。
【文/司马平邦，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司马平邦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