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加码的根源是啥

　　防疫政策的层层加码不是担忧，而是现实。这个问题，在去年经历第一轮疫情的时候就出现了，然而当时我们把它美化为“硬核防疫”——关公耍大刀挡村口也是硬核，“带病回乡不肖子孙”标语也算是硬核，各出奇招乱象丛生的河南被当成“抄作业”的典范，还记得伐?

　　防疫是要硬核的，但并不是越硬越好，而是要以科学、精准、人性化为准则，过度了并没有什么效果，而只会给百姓带来困难。经历一年的常态化防疫之后，这个道理我们都懂了，但是很多落后地方仍然不懂。不懂得防疫与经济的平衡，反正也没啥像样的经济。一刀切、全封堵，不心疼，老百姓足不出户、缺吃少药，无所谓。有些地方防疫的代价已经超过了疫情的损失。

　　国家提倡了就地过年，下面也层层加码。卫健委说低风险区有绿码就行，到了省里就变成要核酸，到了市里就变成居家隔离加核酸，到了区县乡镇就变成集中隔离加好几次核酸……国家的政策完全没有用，你想回家必须得把电话打到社区，才能知道究竟怎么个隔离法，法无定法，给百姓带来了极大困扰。

　　相对规范的，只有北上广深等特大城市，拿着绿码即可通行，但是到了其它省市可就寸步难行。近日来怨声载道太多，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不得不出面强调：各地执行时不能擅自加码、层层加码，坚决不允许“一刀切”，不能阻断人员出行返乡，要给人民群众多些保障、多些便利。

　　新华每日电讯也评论称，返乡政策层层加码，症结在于地方官员缺乏担当——没错，当下疫情防控跟帽子挂钩，出现失控就要免职查办，东北已经撤了好几批，倒霉的都是主管副县长，这样的压力之下，这些县长能不狠狠管吗?

　　为什么越到基层加码越严重，因为越到下面撤职越狠嘛，一个县稀里哗啦撸掉十几个，街道社区乡镇撸起来更是眼都不眨。你也不敢往上撸啊，这么大规模问责市级领导的都很少，省级就更没有了，所以本来就是越到下面责任越大，所以下面才不惜代价啊。到目前为止，硬核加码最多只被纠偏而已，还没有因为硬核而被撤职的，但因为疫情撤职的可多了，孰重孰轻明摆着的嘛。

　　基层政务工作者，不能指望他们有像大城市公务员那样的科学、精准施策的能力，没本事把劲儿使在刀刃上，只能大刀阔斧干了，把返乡旅客全部拒之门外，最简单方便。这当然是低效的，甚至给百姓带来的困难远远大于防疫成效的。

　　没有担当是一半，没有法度是另一半。人治，而不是法治。有些事情，我们错误地进行了向下授权，譬如防疫政策，本应全国一盘棋，一码通天下，这件事应该从源头上就规范起来。防疫是防疫，防疫也不能乱了法度。

　　就像在前几次表述时，卫健委宣布了一个返乡原则后又加了一句“还需根据当地的防控政策”——完了，一切等于白说。国家级的政策实际完全架空了，具体怎么干，完全交给了下面。省级和大城市级，还相对能守住科学精准的底线，到了再下面，谁知道科学为何物?乡镇街道村庄，完全是恐慌性地实施极端政策，给返乡游子带来极大困难。

　　科学精准的政策能力，不是每一级管理者都具备的，北上广深都有国家级专家坐镇，县乡镇有什么?因此防疫政策权力不能下放，下放到不具备能力的层级，必然违背科学胡乱解释，徒然浪费资金，制造矛盾。

　　越是战时，越不能乱，越要全国一盘棋，不能各自为政。有没有感觉，坐飞机回国容易，起码有法度可言，按规定隔离完了就能自由，反而跨省回乡比回国还难，难就难在完全没底，根本说不好隔离多久、核酸几次、自费免费……如果地市之间的藩篱比国家之间还大，岂不是笑话吗?

　　亟需规范化。对疫情问责的考核，当然要科学化，无需唯结果化，要给基层官员以精准规范施策的胆量。更重要的是把法治考核放在第一位，能不能做到政策统一、通行到底，能不能让返乡群众心里有底。返乡不返乡，大家可以自行考量风险与代价，但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面临的是什么。

　　我们改开几十年成就的人口流动，是市场经济建设的最大动力，我们的经济、法治、公信力，不能因为一场病就倒退回去。法无定法的伤害远比疫情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