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鹏：日本“堆粪仙人”？

　　昨天有个日本老人的话题冲上热搜。

　　讲的是一个叫做川崎广人的日本老人，在中国农村搞堆肥技术，视频文案写得很感人，说这位日本老人发现“中国农村粪便乱丢，不懂得使用堆肥技术；中国农民大量使用化肥，不环保......感到心痛，于是要把日本先进的堆肥技术传授到中国来”。

　　首先这不是个新闻，这个川崎广人早就被各路媒体炒作了很多年了。

　　他一直在河南的小刘固村搞他的“自然堆肥”、“循环农业”，早已是几十万粉丝的微博网红，甚至还开了自己的网店，一个“有机番茄”卖市场价的好几倍.......

　　其次，这个新闻不是重点，重点是新闻下面的评论，评论中一群人莫名感动，已经把这个川崎广人和袁隆平、白求恩相提并论了，有人称他为“伟大的农学家”，有人说他是“伟大的国际主义”，更有人带节奏说——你看日本人民还是热爱中国的、日本的工匠精神你们学不会.......满满上个世纪的《读者》味儿，我感觉下一秒“可以喝的马桶水”、“夏令营的小学生”就要出来了。

　　我网上一搜，到处是煽情的报道，说这个日本老爷子在中国不被理解，在网络上被围攻，被骂成“骗子”、“间谍”，说他不在于这些言论，澎湃新闻的报道说他是日本共产党，熟读毛选和资本论，平时还戴着一顶解放军的帽子，以免当地的农民误解......但我就是在这澎湃的报道中，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矛盾，共产党人信奉基督教？这是哪个位面的共产党人？

　　说到堆肥，我还真有点懂，因为我就是农民的孩子，我在农村生活了20年左右，以前农村家家户户的门前、屋后、地头，都有一个“沤肥池”和“堆肥坑”，把猪粪、牛粪、秸秆、杂草堆进去，一层一层压土，插根管子透气，就会发酵成“熟肥”.......这个沤肥池、堆肥坑现在在很多农村还存在，只是规模不大，因为农民都有自留地，这些用来浇自己的大葱韭菜是极为方便的。

　　所以说，这真的不是来自于日本的什么“高新技术”，也不是什么日本“堆粪仙人”的“工匠精神”，中国农民几千年来都是这么处理肥料的，怎么到了川崎广人那里，就变成了高大上的“黑科技”？这不是把中国农民当傻子么？

　　中国农民堆肥堆了几千年，整个封建时代都饥荒不断，中国有14亿人口，不靠工业化，不靠现代农业，不靠农田水利，不靠农药和化肥，如何养活14亿人？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我们再来看川崎广人在中国的经历，公开的宣传资料里说，2009年，川崎广人受青岛农业大学邀请，来中国访问。他发现中国的情况和他想象的大不一样，中国的农业发展至今已经有几千年的时间，川崎广人本想来中国农村学习一下先进的农业技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随处可见的生粪浇灌或是化学肥料，街上还有大量的牛粪猪粪到处乱丢。（2009年中国大街上哪来的粪便乱丢？又不是印度），于是他决心要到中国来推广“日式堆肥技术”。

　　据说，到中国的第一年，川崎广人被中国朋友带着，到各地的农场讲日式堆肥。他总是在课上高高举起一个玻璃瓶子，里面咖啡色的颗粒是日本堆肥，让大家闻——没有臭味，干净、环保，牛都可以吃。（让我想起了日本可以喝的马桶水）

　　最后，他来到了河南的贫困村小刘固村帮助当地农民搞生态农业，但我从他的采访自述中得知，他首先是想去北京的某农场工作，想要介绍日本的有机蔬菜到北京，“结果人家嫌他年龄太大”，“走投无路，没有钱，河南小刘固农场老板李卫收留了他”。

　　这个农场老板李卫的身份也很有意思，她不是普通的“土老板”，她是新闻记者出身，所以我觉得，这个李老板是个人才，找个不是农业种植出身的“日本农学家”、“情怀老人”来中国农场推销日式堆肥、工匠精神、有机农业......这是妥妥的财富密码，精彩、专业、老辣、娴熟的营销手段。

　　小刘固农场的网店与官方账号均显示为企业认证。其认证信息显示，运营方为河南省广人农业开发有限公司。该公司于2015年7月在河南省原阳县成立，注册资本300万元。不过，这家公司的受益人、主要人员中并没有出现川崎广人的名字。但是，川崎广人对外宣传的时候又是“小刘固农场总经理”。

　　2013年至今，川崎在李卫的农场工作，希望把日本的循环农业、堆肥技术，以及不随地吐痰、不白天喝酒、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蹲着（“那是大便的姿势”）等规矩，都引进到中国农村。他还在办公室贴满了字条和标语.......

　　川崎广人对他的日式堆肥非常自信，他在自己编写的“教材”里写，“在日本堆肥栽培西红柿，甜度6度以上，产量每亩6吨。我们几年内目标甜度10度以上，产量每亩达到10吨以上”“我们小刘固农场目标是五年以内甜度提高10度，每亩产量到10吨以上。十年内甜度提高14度，产量14吨”......有没有放卫星的感觉？

　　但是，总有那些不开眼的熊孩子，要揭穿“皇帝的新衣”。

　　2019年，川崎广人和他所在的小刘固农场陷入了争议漩涡，有多名网友在微博爆料称，小刘固农场开设付费培训班，并多次向学员或粉丝募捐。更有人指出，所谓的小刘固生态农业，纯属子虚乌有，大棚是空的，堆肥是干的，草莓是烂的，网上卖的“有机农产品”，大多数从外地采购转手再以有机食品的高价卖出的。

　　甚至有人指出，小刘固农场还搞粉丝募捐、集资。捐款者表示，据他了解，捐款人群中既有参加线下培训会的学员，也有一些微博网友。“很多人都是本着支持川崎先生，支持农场的想法捐的钱，并没有打借条。”2016年2月，因为农场无法支付农民工资，川崎广人曾在微博上号召粉丝和朋友们捐款。川崎广人微博账号发布内容显示，“100多个人6万元资金汇过来”。

　　2017年起小刘固农场就开始召开“堆肥制作”、“有机栽培”等主题的培训会。讲师主要由川崎广人担任，偶尔有其他受邀人专家加入。学员报名费为每人500元。这一费用中包含三餐，但住宿需学员自理。

　　这些活动多通过小刘固农场、川崎广人的认证微博、微信等渠道对外发布。川崎广人也曾在微博中讲述，“几年来已经有22届、超过1100人学习循环有机栽培”。

　　你看，李卫老板还是生财有道，卖有机农产品，哪有卖循环农业的课程赚钱啊。

　　已经有很多学员指出，川崎在农业上真的不专业，他执着于不用化肥不用农药，以至于自己动手去割草，用辣椒水除虫，以至于一年蔬菜绝收，农场也是入不敷出，全靠卖课、募捐的钱支撑运营......

　　讲实话，我同情这位川崎老人。

　　这位老人可能确实是一个向往共产主义，喜欢中国的老人，他曾经公开抨击过日本社会是“法西斯社会”，他说：”在日本找不到给老人工作的机会，所以我现在来到中国工作。也是因为日本人在战争中杀害了很多中国人，所以十个人就有一个人问我：川崎先生，日本侵略你怎么看，几百万中国人，被日本军人杀死了。可是那个时代，日本社会是法西斯主义，没有民主主义，没有自由，我期望你们中国人了解日本的事情。”

　　"如果留在日本的话，即使老人还能工作，也没有地方让他们工作，在如今这个时代，年轻人维持自己的生活已经很辛苦了，不太可能来照顾我们这些老人，养老金太少了，没有办法生活。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以在日本，自杀的人一半以上都是老人”

　　“如果人没有工作的话，没有人生价值。来到中国之后，每天都很充实的工作，这不能说是为了中国，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吧。”

　　讲道理，这就是一个被中国“有机农业”资本家、媒体人忽悠利用了的日本老人。

　　我依然尊重他，但事情的真相要搞清楚。

   【文/申鹏，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平原公子”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