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抹黑”西安，我们是想让西安变得更好
这几日西安疫情是舆论关注的热点，我首先说明两个观点：首先，趁机地域黑的省省吧，看见太多什么南方瞧不起北方、东部鄙视西部的言论，地域黑的言论我看见一个骂一个。我们真正的敌人是疫情，还有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僚主义。这不是让某些人展示他们对人民、对医务工作者、对志愿者优越感的时候。
其次，希望西安市民也能明白，有一些问题地方确实做得有欠缺，只要不是造谣，就事论事我们就有讨论的空间。一些善意的批评是好的，也有一些是出于朴素的人类感情略带激动的语言，但并不是所有的批评都是地域黑。相反，如果地方政府能够在外界的监督与批评下，克服了官僚主义，提升了治理水平，受益的还是西安本地人民。
我在西安地铁事件的时候就写了一篇文章《与其费尽心思打造网红城市，不如踏踏实实改善城市治理》，其中指出了西安的城市治理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因为这篇文章我还被微博封了一个月。本文我也不批评了，我是单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一提建议，一共从五个方面谈一谈。虽然用了一些西安疫情期间的例子，但是初衷只有一个：让我们面对疫情的时候处理的更好。当然，我这些建议都是个人观点，水平所限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欢迎大家充分讨论。
第一，建立可全国推广应用的、制度化的防疫规则。
两年前的武汉疫情时，我们确实走了很多的弯路。但那时候是第一次千万级别的特大城市全面封城，有一些事情确实没办法面面俱到，有一些问题确实得在实践中不断解决。所以必须要说，武汉市民用自己的牺牲给全国防疫积攒下来了宝贵的经验——虽然没有这样的牺牲最好，但是这也是客观现实的一部分，重要的是日后不要再重复这样的牺牲了。
这次西安疫情中面临的种种问题，我们看了总会似曾相识，不管是物资调配、管理层层加码、其他病人就诊等等现象，跟武汉疫情时出现的问题高度重合，这就很难受了，至少说明相关的经验和教训没有被吸取。在这种情况下，出台一种全国通用的、对于防疫工作具有指导性意见的工作准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我举一个例子，《经济观察报》报道了一篇新闻，有一位密集人员已经出现了发热等感染症状，但是屡次申请隔离未果，最终导致了一家六口人感染。下面这段不是网贴、不是小作文，是新闻报道原文：
从12月21日同事被确诊开始，按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八版）规定，孙辉应为B类密接，且其本人已出现发烧、头痛、腹泻、咽痛等症状，但孙辉被社区、雁塔区防疫部门要求居家隔离了6天，直到12月28日住院。
12月24日早上，孙辉拨打110报警，打12345投诉渎职，同时告诉街办：今天不带走我家人，我将结束居家，自行离开，“这才逼得雁塔防疫24日早上10点接走了我的家人”。接走孙辉一家老小时，防疫部门给孙辉家人都做了采样，但没给孙辉采。从23日凌晨到25日下午，孙辉都没再被采过核酸。他联系社区，社区说他们做不了主，等雁塔疾控安排（核酸采样）。雁塔疾控部门说，这是归社区管。
迫于无奈，孙辉在业主群里直呼：“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没害过一个人，我也不想害大家。希望大家能理解我。我有两个孩子，一个1岁，一个4岁，现在情况很危急，我整个肺部很疼。他们还让我等，我不想死，我死了我孩子怎么办。对不起大家了。”12月26日下午4点，孙辉被告知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听到这个消息，我反而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不再居家隔离，可以被救治了”，业主群的邻居们纷纷“恭喜”孙辉。当晚10点多，孙辉被送到西安市胸科医院。
对于一例有明显症状的密接，社区和地方政府的处理竟然是要求居家隔离，原因有两点：第一是西安两个区对于B类密接和C类密接的定义不准确，导致基层社区误读；第二，孙辉的第一次核酸呈阴性，所以就放松了对他的管理，甚至有明显感染症状都不如一次阴性检测有说服力；第三，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基层明显没有处理经验。
据孙辉的自述，他一天内向社区打了五十多个电话，社区的基层工作人员表示一直在请示上级，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究竟是哪个“上级”，防疫指挥部是上级、区政府是上级、公安机关也是上级，但最后的结果是数天之内没有一个“上级”负责这件事。
这就说明了职责划分不明确、人员培训不到位。按理说疫情两年了，我们是有一个明确的制度条例，去规定疫情出现会设立什么机构，谁负责什么工作，谁承担哪些责任。但是目前来看，这种条例规定以省为单位，各省市治理能力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至少从孙辉这个例子中可以看出，社区工作人员是没有相关培训的，面对一些稍微需要绕一点弯的情况就显得手忙脚乱。而且他们所请示的“上级”也在相互推诿，这就是官僚主义的通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决策我就不用负责。
所以我认为至少在防疫这种国计民生的大事上，不能再指望省、市一级去发挥“主观能动性”了，需要国家把条条框框明细了：出了事谁该负责、谁该被问责、该走哪些流程、该参考哪些章程……不给权力寻租和懒政怠政留下一点空间。
还有孕妇流产这个新闻，大家可以看看有多离谱：有民警陪同，有绿码，还被多家医院拒诊，最后导致流产。医院的说法是可以借黄码和红码，不能接绿码，这是什么奇葩规定？
这同样是新闻报道，不是网贴不是小作文，最后医院方面的回应是“前几天业务不熟”。讲道理，疫情整整两年了啊，你这个业务不熟谁背锅呢？是相关责任制度没明确，还是你们医院没有按规则落实推行？
还有同样是新闻报道，父亲因为心梗没有医院接收而去世，女儿问的这个问题很好：医院每个人都说没问题，到底是谁的问题？保安说，他在尽他的职责；接诊的护士说，她在尽她的职责；医院说，他在履行他的职责。（从）所有的防疫防控的要求（来看），每个人都没有问题，到底有问题的是谁？疫情，它也不是一年，它也不是两年，我们可能要做好了长久跟它斗争的准备。西安这次暴发了，它会不会第二次？别的城市会不会？我们以后遇到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西安再遇到这种情况，其他的病人该怎么办？
就像上次西安地铁事件的那个保安一样，突然暴起把人拖下地铁，女孩子衣不蔽体了依然不收手，这是不是“业务不熟”的问题呢？那么“业务不熟”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怎么解决呢？
更进一步的，有些规则应该统一制定并向人民公示，比如：什么情况下居家隔离，什么情况集中隔离，费用在什么情况下自己承担，在什么情况下国家承担；如果有症状或发现自己属于密接，是联系居委会还是联系派出所，谁来派人上门做核酸；在疫情爆发的城市中，有哪些医院不能接待病人，有那些医院不能接待发热病人，出现什么症状的病人应该去哪些医院；物资如何统一分配，有哪些政府负责，有哪些企业负责，哪些是国家送的，哪些得居民买，如果买允许多少幅度的涨价；一些进城务工人员租住的房屋，没有做饭的条件怎么办；有生活不便的老人、病人与家人分别隔离在了两地怎么办；集中隔离家庭的宠物猫狗怎么办……
有了明确的规则，就杜绝了官僚主义懒政怠政、相互推诿的空间，也杜绝了官僚主义多头领导、层层加码的空间，谁不负责，就明确找谁问责，对于人民、对于基层工作者是件大好事。
如果这些细则都能出台并且被各地认真落实，我觉得网络上的负面信息会少一大半。
第二，全国统一的健康码管理。
这次西安疫情初期的一件小事，让我又燃起了这个念头：国家应该统一健康码的设置与管理。疫情爆发之初，因为使用健康码人数暴增，导致西安健康码一度失效。更逗的是，维护服务器的程序员，因为没有健康码，无法进入办公大楼。虽然事情很快解决了，但是也造成了不小的秩序混乱。
两年前疫情爆发的时候，各地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制作了本地的健康码系统，这在当时看来是非常有效率的权宜之计。但是两年过去了，这种“各自为政”的临时措施是否需要进一步优化呢？我现在出去旅游，除了要申请一个当地的健康码之外，还要有一个国家的“通行大数据”码，所以这两个码的功能是否有所重叠呢？
现在各省市之间的健康码数据不互通，即便刨去地理距离，一些比较强势的地区是不承认相邻地区的健康码的。比如我在河北省拿着北京健康码可以通行无阻，但是北京是不认河北健康码的。既然各地都消耗了相当的人力、物力来维护健康码系统，那为什么不直接把资源集中在国家，让国家出一个统一的健康码系统呢？
现在跨省疫情成为了非常现实的大问题，国家统一健康码之后可以更好的掌握人口流动数据，做出更科学的疫情预警与防疫政策，既提高了效率也方便了全国人民的生活，往小了说也不会因为某地出现疫情，导致维护健康码的工作人员不能到岗的现象。我个人觉得全国统一健康码应该提上议程了。
这件事情不是什么技术和资金的问题，因为全国统一的健康码本来就有，只是各省市不认的问题。以西安为例，西安市和陕西省就弄了两个健康码，陕西省的码在西安市不认。推行全国统一健康码，可以节省大量地方财政资金，以及诸多“领导小舅子”的权力寻租问题。言止于此。
第三，避免层层加码与形式主义防疫措施。
官僚主义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对于为人民服务的事情他们是不作为，对于自己政绩、升迁、免责有益的事情他们是乱作为。这次西安疫情中，就出现了许多层层加码与形式主义的问题。
看当地基层工作者的反应，本身工作就足够忙了，还要应付各种的检查、点到。很多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还必须要时时打开手机回复信息，不及时就很有可能就要受到上级责备。而且这次疫情中管理体系并不科学，地方上成立了各种小组、指挥部，一个基层工作人员会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就多了好几个需要汇报的上级。除了抗疫工作，各种行政事宜都让他们疲于应付。
此外还有各种形式主义的迷惑措施。比如下面这种排成一排、边送菜边唱红歌的形式，且不说效率高低，疫情期间这样人口聚集就不怕传染吗？
还有很多网友的吐槽：
最逗的是这个，中国电信自己宣传“科技抗疫中流砥柱”，结果他们口中的“高技术含量”的东西，用格式工厂批量处理功能都能完成，更不用说专业程序员了。这种宣传的内容被全国人民嘲笑也是毫不意外。
第四，平日练兵，有备无患。
有些事情可以亡羊补牢，但有些事情出了问题再解决，民心就已经丢了。对于先锋队的要求就是要天然高一档。希望相关领导明白：最好的宣传不是摆拍，而是不出岔子。
这里我想举一个石家庄的正面例子，也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石家庄常住人口一千一百多万，与西安是类似体量的北方省会城市，所以石家庄的例子应该是有参考价值的。
同样是去年的这个时间，石家庄1月4日发现确诊，1月5日出现群体感染，1月6日早上就封城了。然后封城第二天，1月7日，封城第二天，社区就上门发肉了，后座肉，按一户配额五斤——不是白送，是花钱买的。当时我姥爷还说，后座肉肥的有点多，不健康，有没有里脊肉啊。我姥姥说他这时候有肉就不错了，你知道这个居家隔离要多久啊。所以他们就卖了这个后座肉。
1月9日，封城第四天，因为我姥爷姥姥单独住在一个小区，那时候我们都没办法过去了，被社区列为重点帮扶户，送上门了几斤蔬菜、两斤牛肉、两斤羊肉。我姥姥特别感动，说这一辈子了还占了国家的便宜。之后又免费送了两次，剩下都是在网上订菜买菜了，我们直接就可以远程给老人订。
物资供应一直到解封的时候都很充沛，我姥爷还是坚定地要买里脊肉，牛肉羊肉也没断过，最夸张的是还能在订到烤鸭和熏兔。最后那五斤后座肉一直放到解封都没吃，我姥爷表示就过年期间做饺子馅最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能够在封城第二天就把物资送上门，按一户五斤肉来配额，说明石家庄政府肯定是为了疫情做过物资储备的，之后的物资调配与发放，也没有出过大问题。反正就我的身边的石家庄人，对于石家庄政府那次疫情的处理是基本满意的，可能最大的吐槽点就是发布会迟到了。
我也不是说捧一踩一去说西安疫情怎样，就是想说说我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个城市的防疫工作是全方位的，物资储备、物资调配、人员培训一样都少不得。看似平常的工作，背后都有大量的准备在其中。
还有就医的事情，去年石家庄就做得也挺好，对于急病就医有一个详细的预案，什么病要急救车，什么病去哪里，什么病送药上门在家吃，条例很明晰。全文可以搜到，截一小部分大家看看：
我爸是一线医务工作者，这是他写的抗疫日记，大家可以看看：《父亲的抗疫日记》——来自石家庄一线医务人员的独家抗疫记录
第五，警惕医疗私有化。
这一次疫情常出现拒绝救治现象的几家医院，有网友统计过了，四家私立医院、一家公立医院，发生孕妇在医院门口流产无法得到救治的医院，我们看它的回应，职位名称是“总经理”：
武汉的疫情已经证明了，真正冲在最前面承担社会责任的，都是公立医院的医生护士们，而私立医院为了自己的盈利，早早地竖起横沟壁垒，阻碍居民就诊。美国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什么美国确诊六千万，依然没有出现医疗挤兑被击穿的情况？因为美国有大量私立医院，他们可以直接宣布不接受穷人、老人。
但是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曾经教育、医疗私有化的恶果正在逐渐显现，希望这次疫情能够成为一个契机，做大做强公立医院，提高公立医院医护人员待遇，让公立医院成为全国人民健康最后的守护神。
最后祝愿有疫情的各地能够早日战胜疫情，人民能够早日回归正常生活，一起过一个圆圆满满的春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