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中说年关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各地在轰轰烈烈地过峰时，其实已经一直在铆足了劲头拼经济。现在，峰差不多过完了，该甩的包袱甩干净了，经济也该复苏了吧？

　　比起陶潜先生的那个时代，今天的社会被更多的联系拴在一起。“悠然见南山”之类的“了无羁绊”，大概是越发地难见了。过去的人们大概可以独善其身，今天却只好“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了。过去的人们大概可以常做些太平梦，今天的人们却要越发地尊重客观规律，想当然的空间也越发地小了。众目所视、众手所指，生产社会化早就给信口开河和一厢情愿预定了蒙受万众羞辱的下场。

　　一

　　老洪在中部某省承包了一个有政府背景的工程项目。由于之前的防控措施，地方上经费紧张，工程款一直结不下来。

　　疫情突然放开后，各行业面对突如其来的慌乱，都对前途产生了一些悲观情绪，有些产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资金紧张，随着交易网络传导到各行业，上游供应商的债也就催得紧了些。老洪也着了急，赶忙向项目方要钱，结果当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上游仍然锲而不舍地询问，与项目方关系密切的合伙人也约老洪聊了聊，老洪就突然就没了话音。后来，家人发现了……遗体。据家人说，上游当然不想看见这结果。最想让他挂掉的，其实是他的债务人……

　　二

　　小范在号称“天下最富”的某地级市打工。临近年关，中介介绍了一些赶工的“轻松”的钱多岗位，一天二百二，国企，包吃不包住，干满带返费。小范动了心，叫上几位工友同去。结果，排的都是夜班。忍者刺鼻的味道在注塑车间边上倒了两晚上料，中介突然通知第二天放假。工友们等了一天，第二天又通知放假。

　　小范和大家一合计，原来是中介早早挖了坑，想让大家过年期间顶班，所以在前面放假。你要干满拿返费，必然要把过年时间贴上。而且，之前签了个啥文件，定死了工钱，连过年的加班费都省了。最后肯定能留下几个冤大头，用最便宜的价钱把活干了。

　　这咋行呢？每天房费照交，吃饭照样贴钱，却没有活干。忍不了的工友便要求结账，干了两天，该结个四百四吧？结果到手只有三百八。中介说，是按当地政府要求买了一个月的商保。“都是为了你好，你如果受伤，就拿商保赔你”可是，买不买商保，不都是企业该赔的吗？咋成了工友自己掏钱了呢？

　　工友们在线上找到中介，一致表示：咱活都干完了，也没受伤，买个球保险啊？

　　中介不耐烦地说：你们咋还不知好歹了呢？都是为你们好嘛。这样，咱按两天算，每个人扣个五块钱吧，这是违规的啊！再不能少了……

　　当然，这人均五块钱的苍蝇肉最后去了哪儿，大伙儿自然还是有些疑惑的……

　　工友们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有几位表示，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真坑。

　　三

　　一个高度依赖流通的系统，一旦遇到了恐慌，便会无限放大，散播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信息突然不见了，一切市场主体被罩在无知之幕里面，都慌了。一切靠信用维系的市场关系，现在都不中用了。现金，现金！一切都要现金！结账，结账，即时交付！信用隐没了，现金又坐上了王座。

　　烽火戏诸侯之后，公共信用也没有了。说啥都不信了。越是鼓励的，大家越是提心吊胆。账期只好越来越紧了，原先的肉是吃不上了，苍蝇肉就该抢一下了。

　　在危机之下，或者在公共信用被破坏之后，人们总会趋向保守。当然，如果两者同时到来，那就只有极端的保守。朝不保夕就会成为市场共识。各种边角料都会被找出来，变成增收的法宝，比如原先看不上的苍蝇肉。任何省钱招数都会被找出来，哪怕十分丢面子和毁声誉的连哄带骗和各种龌龊伎俩。活着最重要，哪管长远？你榨我，我诈他，丛林法则成了日常规矩……

　　就这紧张状态下，公共部门还摩拳擦掌，想着大干一场。主观意愿大概是不能替代客观实际的吧？结果，总是一厢情愿。

　　按照说明书找到三驾马车，挨个抚摸了一下：消费？囊中羞涩，还要囤药。投资？前途渺茫，还有风险。外贸？危机四伏，哪儿都差不多。

　　咋办？

　　只好继续挤出笑脸，装作信心满满的样子，总比愁眉苦脸……强一点点吧？

　　也就那么一点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