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杰:雷蒙多救不活“中美国”
2007年弗格森首次提出chimerica(中美国)这一概念后曾被英国记者追问:“以前美国负责消费,中国负责生产和存钱。(如今)金融危机发生了,这种现象发生了基本的变化,未来会不会发生一些扭转?”弗格森直言不讳:“美国通过这种模式实现了美国经济的腾飞,但多年如此消费后美国现今实在无力支撑这种消费模式了。中国和美国就像一个婚姻,但这种婚姻是幻觉,是不能持续的。如果长期只让你存钱他花钱,这种婚姻是持续不下去的。美国现在付不起钱却继续从中国进口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中国政府也对美元表示非常的担忧。”
2020年新冠病毒“全球化”将美国经济逼向绝境,为了给雷蒙多访华做铺垫以挽救chimerica,拜登表演了罕见的“诚意”,匆匆宣布取消美国对一部分中国实体的制裁措施。但中方正式邀请雷蒙多访华后拜登又耍起了两面派手段,制裁一部分中方官员并开启新一轮对台军售计划。
2023年布林肯、耶伦、克里与基辛格访华后,身为美国商务部长的雷蒙多不止一次公开发声,为访华“做足”了“前夕”,拜访中国驻美大使谢锋后将二十七家中国实体移出“未经验证清单”。但擅长“萝卜加大棒”政策的美国政府就在中方官宣雷蒙多访华的当天对一部分中国官员实施签证限制,理由则是子虚乌有的“人权问题”。布林肯突然宣布这项限制措施显然是要在即将开启的中美新一轮部长级会谈中抢占优势地位,进而通过炒作中国内部的民族问题、领土问题迎合美国内部反华的“政治正确”。最近美国炒作所谓的“西藏阴谋论”,对西藏冠以“极度贫困”、“种族灭绝”、“强迫劳动”等负面标签,打“台湾牌”的步调更是越来越快。据美国国防部8月23日消息称,美国国务院批准了一份总价值5亿美元的军事合同,计划向台湾出售F-16战机的配套设备,这笔交易有助于加强供货方的“安全”及其“提高当前与未来应对安全威胁到能力”,进而确保该地区的“政治稳定与军事平衡”。
从制裁中国官员到对台出售武器装备,美国的目的不过是给雷蒙多访华争取谈判筹码。但在中美经贸问题上,美国才是求人的一方,如此反客为主难免竹篮打水一场空。雷蒙多辖下的部门主要涉及中美利益交融最密切、合作面最广泛且具体纠纷最多的经贸领域,而眼下美国在持续的高利率差收割之后还要继续扼制、打击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新兴经济体,但其自身的金融业与传统产业都因为超高利率而岌岌可危而被来自欧洲的评级巨头惠誉公然唱空。当然,中方的压力也不小,尤其是中短期的压力有可能比美国还要大。眼下中国不仅要面对稳资产与稳汇率的“二选一”难题,美国对全球供应链加速撤离对中国的经济增长与就业形成的压力及其对华进口的歧视政策正在传导到投资与内需等层面,以至于中国不得不频繁出手刺激A股等多个金融环节,每一处压力都或多或少与美国持续的对华贸易战息息相关,尤其是美国持续疯狂加息导致的中国稳资产与稳汇率的艰难平衡。
美国要维持其霸权,中国则要通过产业升级向上突破,现在中美高层互动其实是建立在在两国关系被严重破坏的废墟上的,要从遍地的瓦砾当中找到可用的碎片就不得不继续敲敲打打,如此“重建”chimerica从大局上来看当然是无济于事。当然,中美两国的斗争截止目前还不够充分,双方手中都还有若干底牌等待时机出招,何况拜登还要面对新一轮选举的压力?!华盛顿的极端对华鹰派无时无刻地钳制着他,“诚意拿不出来但好处一点也不能少”,中美关系的僵局靠什么打破?中国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所长曲博认为中美贸易能否健康发展取决于中美三大分歧能否解决:一是拜登在对中国出口美国商品的关税问题上继承了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所以中美贸易进展有限;二是拜登就高技术产品(尤其是在芯片等领域)对华出口管制加紧,美国拼凑芯片联盟就是要与其盟友共同限制中国;三是拜登打压中国企业,尤其是限制中国企业拓展国际市场。雷蒙多是极端对华鹰派的一分子,在其任内美国发起的对华制裁要比其前任更多,中国对这种政客“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妥协求团结则团结亡”。
Chimerica这一概念强调中国用庞大的外汇盈余不断认购美国庞大的国债并储备美元,中美经济相加占世界经济总量的1/3且为世界经济的增长提供了一半以上的贡献,chimerica一旦出了经济问题则全世界的经济都会跟着遭殃。但现在的美国比中国富裕二十多倍而中国经济增长速度长期高于美国,而老百姓的一个常识是富人借钱给穷人,三年大疫后中国经济更要指望投资了,为什么反而要给狂开印钞机的美国经济输血?
新冠病毒“全球化”导致的经济危机在本质上仍然是美国等西方国家超前消费造成的泡沫的破灭,包括企图称霸世界的美国战线拉得太长而催生了力不从心的霸权泡沫,被国内消费者投射到自己的小家而经营的“财产”膨胀的“小帝国”负债累累也要抵押借贷消费而催生了经济泡沫,两种泡沫破灭后就会兼有国家与个人的债务。就像50万美元买的房子还有40万美元的房贷没还就看到房子的价值跌到30万美元了,房主凭什么为了保住一栋仅值30万美元的房子而扛40万美元的债务?他一定是宁可房子不要也要赖掉债务,如此一来就会导致家家户户的破产起步压在放贷的银行头上,这样的银行倒闭后企业与个人的信贷也会枯竭。拯救经济的刺激经济计划首先是大量“烧钱”收购由房贷构成的证券,但政府如此干预的大量资金从哪里来?加税、印钞票与借贷,经济危机期间加税会摧毁内需而对经济雪上加霜,随意印钞指望会让美元失去信誉、刺激通货膨胀与扰乱基本经济秩序,发行国债要靠偿还信誉且国债保险利率片低,美国政府以便宜的价格借钱就能迅速实现经济回血,而中国的重要性也就在这里显示出来了。所以从耶伦到雷蒙多都会毫不掩饰地向中国大肆推销美国债券,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买不买美国国债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美国借贷要花多少钱。如果中国不买美国国债,美国就只能提高利息找买主而自涨利息加重债务负担,不敢也不能多借钱而不得不缩减刺激经济的资源。
但中国为什么要买美国国债且哪有那么多钱?中国花出去的钱主要是从外贸盈余中来的,要害是作为出口主力的制造业成本太便宜,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劳动力价格低。劳动力价格低意味着百姓收入少就会承受不了昂贵的外国产品,便宜货在提高出口竞争力的同时也会抑制进口。这与当年鸦片大规模涌入大清帝国之前的中西贸易极其类似,大清帝国也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便宜的中国货体现的是短期的竞争力与长期的危机。中国货之所以便宜,劳动力价格低只是一端,另一端则是省去的医疗保障、退休金、教育等福利的“社会开支”。发达国家的“社会开支”占GDP的比例远超中国,所以中国对发达国家的贸易竞争是以省下大量“社会开支”为代价的,中国货便宜的代价就是中国人的贫困。省下这么大比例的“社会开支”难免侵蚀“人口红利”,而少子化意味着教育与抚养的负担轻了,农村人口在教育上长期受歧视而超生人口更得不到正常的教育。教育经费省下来的代价是未来要“付息”的,人口老龄化意味着年轻人要抚养的老人越来越多,年轻劳动力必须生产较高的人均剩余才能分出钱来抚养不断增长的老龄人口,基本的社会保障体制(如退休金、老年医疗)必须尽快建立以腾出老龄人口的生存资源。但如今的中国教育经费依然短缺,肩负抚养庞大老龄人口的孩子得不到良好的教育而不可能成长为有高附加值的劳动力,社会保障体系相当落后也不足以应付老龄化危机。中国政府能靠大量克扣“社会开支”开足马力生产而积累外汇盈余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这就像偷工减料的承包商总能赚钱一样,获得短期利润的代价是长期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导致其承建的房屋轰然坍塌。庞大的外汇盈余更可能是社会危机的症候,“社会开支”被克扣不等于对“社会开支”的需求被取消,老百姓照样要面对住房、生育、医疗与养老这“四座大山”。国家不愿支付,老百姓就不得不从自己微薄的收入中省下钱来支付了。所以中国人的储蓄率远超美国人,而国内的“经济学家”却批评中国人存钱太多而导致内需不足。但在“社会开支”不足的前提下,老百姓不得不靠自己的储蓄支付“社会成本”。
美国人看病有医疗保险,甚至上百万的手术也能不花一分钱,老了有退休金,孩子上学全部免费,车接车送,经济条件差的家庭在学校的午餐是免费的,成绩好了上大学还能享受奖学金……不得不存好每一分钱的中国穷人当然“内需不振”,靠不习惯存钱的富人疯狂消费则是杯水车薪,掏空中国质优价廉的出口商品的美国成了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要保持经济发展就必须刺激美国对中国商品的需求。刺激的方式主要是用中国的外汇盈余拿购买美国国债,这就相当于中国借钱给美国买中国自己的货,如同汽车销售商借给消费者零息贷款以推销自己的车,由此而形成的chimerica这个中美两国相互依存的“经济帝国”其实是冰火两重天。显然,这种经济体系是建立在中美两国借对方来转化自己内在经济危机的基础之上的,美国为了救市狂开印钞机,难免带来美元贬值的风险并引起通货膨胀,而中国多年来存的都是美元,所以中国提出创立国际货币作为贸易支付手段。chimerica里的中美双方同床异梦且各有不同的焦虑,国际货币说起来容易,建立起来则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新冠病毒“全球化”期间中国甘愿冒自己的资产随着美元而贬值的风险而追加购买规模,一是因为中国不买美国国债也没有更稳妥的渠道为庞大的外汇储备保值,二是因为中国必须帮助美国降低利率、刺激其经济复苏与对中国货物的需求以保障自己的出口市场。chimerica见证了中国对美国的和平依附,中国变成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主要是因为在“社会开支”上对国内的老百姓欠得太多而在支付经济发展的“社会成本”时“偷工减料”,拘泥于这种“偷工减料”的中国只能让自己的经济命运被美元绑架。chimerica的世界秩序掩盖了中国的真正利益,中国能否真正崛起取决于能否对其克勤克俭的老百姓提供最起码的社会服务,只有他们能让中国维持繁荣与稳定。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认为,中国一直在埋头搞建设而不会主动破坏中美关系。美国爆发次贷危机后中国要求美国稳定金融市场、改变消费观念,而chimerica这一概念被美国政府炒作既有战略上的思考也有策略上的考虑,既有个人的观点也有时势的因素,这一概念的影响迅速超出经济领域而引发了“中美战略结盟”之辨。随着反恐、气候、能源与环保等全球性议题的凸显,世界各国都在呼吁大国合作而让中美两国的地位越来越趋于平等,尤其是美国在若干具体的问题上甚至还有求于中国。但温家宝曾有一个著名的“13亿乘除法”:在中国,任何一个很小的问题乘以13亿都会变成大问题,任何一个很大的问题除以13亿都会变成一个很小的数目!现在中国的经济实力有所增强,但按人口平均起来并不多。眼下中国还有近一亿残疾人,每年要解决两千多万人口的就业问题,相对贫困人口亦然不容忽视,中国时刻不能忘记自己的发展中国家身份。清华大学中欧研究中心齐思源总结的中国推行的“韧性权威主义”也是对美国学者福山的“民主制度是历史的终结者”的说法的回应,认为中美两国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未必能使霸权主义从良。chimerica这一概念强调中美两国有可能形成一种积极的经济关系,靠贸易合作而非武力征服、有无相通而非短兵相接、商业往来非兵戎相见就能永远封锁国家之间的冲突之门。自由主义者断言主宰21世纪并创造永久的和平与繁荣的将是chimerica这个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与具备全球眼光的商业精英这只“看得见的手”共同掌控的合成国家,而现实主义者认为中美两国在经济、军事、科技与外交方面都会有全面的较量。
chimerica这一概念严重忽视了中美两国关系中有增无减的证券化趋势,促进中美两国经济相互依赖的因素有利于消除国家民族区别打破疆域界限而依托国际形势而非单凭本国国情来制定政策,相关指标是对中国市场的依赖、供应链依赖与具备全球眼光的商业精英。邓小平时期中国对外国资本开放市场,美国的跨国公司大规模投资于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有利于其市场的稳步发展,但在华投资的美国公司在华市场的表现比在他国市场逊色不少,在中国境内投资的回报远远不及在中国境外投资的回报。这一趋势背后巨大的机会成本有可能导致大型跨国公司的决策者考虑将投资重点转向他国,对中国市场依赖程度最高的美国公司主要是高科技公司,但中国企业不断向价值链上游攀升后这种公司在华的市场份额将受到中国本土企业的威胁,从“中国制造”到“中国设计”的飞跃势必侵蚀美国科技巨头的市场份额。中国政府出台政策限制外企与本地企业的竞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严格的反恐法迫使美国公司的高管们认为不与中国政府合作提供重要安全码与软件后门的公司都会被扫地出门。中国政府不再采购微软产品并斥资数十亿美元支持开发本土综合操作系统与其他美国引领的先进技术,将中国顶尖大学毕业生的择业倾向作为一个指标评判中国本土创新趋势则对美国公司来讲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美国科技公司就业的清华北大的理工科毕业生越来越青睐本国的科技巨头。自由贸易使贸易伙伴之间的实际收入最终趋同是因为中国享有巨大的贸易顺差、企业对劳动力的需求较大而导致工资水平不断上升,但美国的贸易逆差较大、总需求不足而工资水平停滞不前。根据要素价格均等化理论,中美两国的平均实际收入终将不相上下,中美两国的工资水平正在缩小。科技革命促进美国的工业复苏并激励其公司高管寻求在越南等欠发达的亚洲国家建立新的生产网络,中美两国经济互补性变弱后越来越多的公司将生产外包到其他国家而加速chimerica的衰落。收入水平与相对物价会随市场变化而变化、中美两国共同推行的区域贸易协定日益错综复杂而扭曲市场信号会加剧chimerica的“内耗”,美国越来越多的公司会沦为新贸易规则壁垒的牺牲品并退出中国市场,贸易摩擦、经济互补性变弱与无序竞争终将敲响chimerica的丧钟。人类各阶级按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与物质条件划分更有说服力,银行家都只信仰金钱,而自由民主制度里的财富能买到权利说白了就是钱能收买政府。如果商界精英也能决定中国共产党由谁来掌权,中美两国的自由主义者就能掌管chimerica并将全球化现状维持下去了。但中国最终的“大战略”要由最高权力机关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决定,中国共产党强烈排斥资本主义而利用自由市场优化这个列宁主义国家的权力配置,商人与党员干部唱反调的下场则是生意关门而颜面扫地。这一差异加之中美双方无法坦然接受一个多样共存的世界,市场特有的非霸权力量凭借利润最优化这只“看不见的手”将世界各国凝聚起来,chimerica孕育于此理念却得益于美国引以为傲的超级强国时代与“历史终结”心态。改良版雅典式民主呼吁民众广泛参与的贫富阶级和平共处,类似的政治改革也许能示范中国寻求更广泛的民众参与并继续与美国积极合作。中美两国本该将自由公平贸易提上日程并对产权问题诚恳讨论并在绿色能源项目上合作创新,而chimerica的空中楼阁摇摇欲坠导致的痛苦焦虑有助于中美两国加速捐弃前嫌。
从chimerica到“G2”再到“中美共治论”,将此类关系变成两国集团将制造出一种全球治理的错觉只能引发两国盟友的反感而不会带来任何好处,“中美共治论”越来越演化成了“中国威胁论”的变种。美国前国务院情报研究局专家克拉克的《中美共管世界是白日梦》一文认为,中美两国不同的政治利益与很多其他的联系或责任导致双方无法“共管世界”。Chimerica是建立在中美经济关系是可持续的错误假设上的,经济利益的巧合就算确有其事也最终会被政治分歧与新崛起的大国的敌对掩盖。中美关系的未来堪与凯泽威廉时期的德国崛起类比,不容易改变的世界体系不可能满足新兴大国迅速现代化与军事化的要求。美国报纸的社论、国会、学术界的一部分与公众都对中国的长期野心极不信任,认为中国的军事现代化有可能损害美国在亚洲的关系并最终将美国排挤到西半球一隅,中国发展更强大的海军是对美国在太平洋至高无上地位的长期挑战。中国政府曾抱怨被禁止购买美国的军民两用高技术产品,而中国的很多学者、智库专家深信美国的长期目标是将中国“分裂与西化”。中国还将美国加强与中国的长期关系的努力视为用不友好国家、美军基地包围中国与其他对中国施压手段的长期阴谋的一部分,而价值观与政治体制的不相容是导致这种战略不信任的关键。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在如此不同的价值观与“干涉内政”的基础上建立双边共管模式,美国信贷推动的消费与赤字开支受到中国大量购买美国国债的支持,中国则被其大陆购买的美国国债束缚,美国预算赤字大幅增加而被迫恳求中国继续购买美国国债并承诺不会采取会给中国脆弱、受质疑的经济复苏带来不稳定的措施。中美两国不同的政治利益与战略野心及其很多其他的联系与责任使得双方很难共管地球,以至于希拉里直言未来几十年“大国将不再根据它们主导或划分的力量而是根据它们解决问题的能力来定义”。美国《新观察季刊》主编加德尔认为,中国外汇储备过剩是导致2008年美国次贷泡沫破裂的原因之一,中国提供的信贷足以绞杀美国。统治严苛但一派繁荣的中国已然崛起,美国人将生活在一个消费型民主时代,政客、传媒、市场反馈的所有信息都在引导社会要求即刻获得满足,这种制度缺乏长期思考、规划与持续统治的能力而远远无法应对中国的崛起。欠缺的政治能力、消费型民主与强大的技术实力一旦结合起来就会被放大其对社会的负面影响并远远超越当前的时空,新的现实环境迫使美国提高政府的管理能力、设计更好的管理体制,既要有更多的制约又要能更好地平衡各方利益。这种新体制不仅要消除“一人一票”政府短期施政的弊端,而且要应对选举临近时所面临的种种压力,此类压力都是政党策划与即时电视新闻排斥民主协商造成的恶果。没有被统治者的同意,任何统治制度都不能持久。孔子、柏拉图、麦迪逊等政治智者的一个共识是,任何统治体制一旦被公众贪念支配就不可能持久。越极端的例子反而越能揭示本质,比如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那种直接民主之下公众的支配性力量催生的“健怡可乐式”文化,既要甜味又不要卡路里,既要消费又不想储蓄,既要现代化的基础设施与好的学校又不想纳税,其管治失灵只是暴露了美国政治所有问题的冰山一角。美国有必要审视中国的有效做法而反思西方社会的反民主化假设:中国的统治者保持着较强的政治统治能力,中国人的创业能量被市场激发后新儒家政府又能以社会和谐与长远发展之名以强制手段调控经济发展释出的利益。Chimerica已是跨越太平洋、相互影响的全球重心,中美两国之竞合将催生套兼顾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治理模式,一种既不扼杀个人追求与活力又有助于缓与公众贪欲的统治体系。20世纪是民主与威权竞争,21世纪则是消费型民主过剩与去民主化高效管理的制度对决。
《独立报》刊出的《俄罗斯可能面对“中美国”》一文认为,chimerica是有“反俄倾向”的,因为其他的力量中心都将由此而“居于小伙伴地位”。越来越密切的经济联系使得中美合作增强,双方甚至有可能瓜分世界。眼下美国外交政策最重要的问题是把中国视为当年的苏联、与之开始新的冷战还是与中国友好相处、共享势力范围?中国早就希望与美国瓜分世界,但美国抱着享受超级大国地位的幻想而忽视了中国的此类建议。但随着国际格局的变化,中国有可能是美国瓜分世界的最佳搭档。俄罗斯的远东地区蕴藏着大量自然资源,所以是中国的重点扩张方向。如果中美两国真的要瓜分世界,这里就会沦为中国的势力范围。面对中国看重而又不属于美国的东西,美国会乐意送给中国。如此一来,“消化”俄罗斯的亚洲部分足以让中国在全球其他地区的活力自然降低,美国则可获得喘息之机。华盛顿有可能暗示北京,如果中国吞并朝鲜,美国决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如此一来美国就永远不必再为朝鲜政权而与中国明争暗斗了。东南亚的陆地部分多半会被视为中国的势力范围,这对美国来说也是可接受的一种代价。针对俄媒体的观点,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俄罗斯问题专家夏义善强调中国历来主张和平公正的国际秩序,任何时候都不会与他国结盟针对第三国。俄罗斯媒体有这样的言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一直都有中美两国互相靠近而共同主宰世界的论调,但这只是个别媒体或个别学者的看法,就像杜金的皇俄主义与弗格森的chimerica那样不占主流。针对上述不靠谱的论调,夏义善强调目前中俄两国在政治上高度互信且经贸往来频繁,双方彻底解决了边界问题并通过《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确立了“世代友好、永不为敌”的和平思想。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后莫邦富在《日本新华侨报》上撰文称,海内外的中文网站纷纷炒作chimerica这一概念与许多中国人希望自己的国家强大后在世界上赢得该有的尊重这样一个心理愿望有关。中国人在被美国骂时很清楚美国的意图与算计,美国“捧杀”时却不太容易摸准中国人想得到什么东西。美国不会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地位、权利、荣耀与责任与中国共享,但美国看重中国的钱袋子。中国有号称世界第一的外汇储备,但分摊到每个国民头上就没有多少了。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是要用到刀口上的,但中国作为一个大国理应对世界事务承担一定的责任。乞丐不与国王比宝,但该花的钱就花吧!中国要谨防不切合实际的“捧杀”而让虚幻的chimerica降级为一个被政治、经济、社会问题困扰的Chimera,这个古希腊神话中的怪物在《荷马史诗》与《神谱》中有狮子的头、山羊的身躯与一条蟒蛇组成的尾巴,能吐出火焰,到了中世纪又成了邪恶的象征,像蟒蛇、山羊与狮子组成的怪兽与女人一样“都很美丽、很难抚慰而且根本不可能驯服。”现在Chimera可指代任何杂交动物或“合成兽”,也可指代“不可能的想法”、“不切实际的梦”或任何我们能想像却无法实现的国际事务。
Chimera至少不符合中国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发展中大国的国际地位与外交政策,中国没有这么大的实力与胃口,何况“一字并肩王”难免被孤立而从来没有好下场?意大利总理梅洛尼扬言“美国经济是被中国(借西方经济学)忽悠瘸的”,莫非“事出反常必有妖”?美国政客携大礼包访华后中美关系迅速恶化几乎成了铁律,“当面好话说尽,背后坏事做绝”,Chimera终将原形毕露。
【文/陈俊杰,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