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树松:纸上谈兵、赵括及其他
战国时期,秦赵交战。赵将赵括,大败长平,损兵折将四十五万余,是历史上有名的“纸上谈兵”致败的战例。笔者每每重读这一典故,都能勾起绵绵的沉思……
据《史记》等史书记载,战国时期,秦赵不和,秦国屡屡攻打赵国,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不但取得不了胜利,而且还多次战败。原因何在?就是因为赵国有英勇善战的名将赵奢、廉颇率兵保疆,又有机谋善断的名臣蔺相如运筹帷幄。将臣文武和合,团结一致,赤胆忠心,保卫国家。不甘心的秦国,在几年后,为了达到战胜赵国的目的。于是,暗使间计,大造:“秦之所忌,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并使人将此话传至赵王,还在社会上广为散布。秦国的所言之意,就是赵国的廉颇诸将都不在话下,只因为赵国有赵括,秦国才惧怕,才不敢草率拿下赵国。现在,秦国之所以敢于与赵国交战,就是因为赵括没有到前线为将领兵指挥作战。如果赵括为将,那秦国万万不敢与赵国兴兵为敌。赵国孝成王得知秦国的话后,认为秦国都说赵括是最杰出的将领了,哪还有错。便排除一切干扰,只信秦国间语,不顾蔺相如和赵括母亲(其时赵奢已故)的坦诚反对,临阵换将,任命赵括取代了廉颇老将。秦国闻之,暗自窃喜,间计既成,只待用兵了。
说起赵括,不但外貌高大英俊,心志高远,而且还熟读兵法,按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位“科班”出身的“高材精英”。在其父生前为将时,也曾追随父亲赵奢筹谋战事,略有小胜。所以,还养就了一身傲气,好高骛远,“以天下莫能当”,大有天下“舍我其谁”能将兵的气势。“知子莫过于其父”,赵括兵书虽熟,论起书本上的兵法夸夸其谈,甚至“奢不能难”,其父赵奢有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但赵括没有临阵实战经验,更不知战场瞬息万变的险恶,况且还桀骜不驯,目空一切。面对赵括的弱点,赵奢生前曾说:“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而赵括母亲反对赵括为将和赵王的一段对话,却也实实在在的耐人寻味:“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王以为何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这是多么伟大的母亲,为了国家,权利面前,不谋亲私,直言相谏。虽未如愿,却也为后人留下了可歌可泣地传颂佳话。
赵括“既代廉颇”为将,成了统帅四十五万赵军的“长平前线总司令”,他仰仗赵王的信赖和熟读兵法的声誉,踌躇满志,一上任便“悉更约束,易置军吏”,随意更改已就军规号令战略部署,并撤换大批部属军官,行使统帅对赵军的决策指挥权。在军事紧急状态下,显示出赵括实战经验的缺乏。赵括之为,正中秦国下怀,“秦闻马服子将,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裨将。”并严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赵括在不知彼的情况下,自傲轻敌,欲显能耐,迅即草率出击秦军,结果落入秦军佯败圈套,被秦设两路奇兵断为二截,围困在秦军营垒附近,绝其粮道。秦军再以轻兵出击,赵括接战不利,只好修筑工事坚守,等待救援。之后,赵军终因粮草断绝,补给不接,卒心涣散,出现“皆内阴相杀食”,内部暗中互相残杀食肉充饥的恶象。赵括已无他计,只好鼓勇,挑选精兵,亲自率领进攻秦军,搏杀惨烈,反复四五轮回,以求突围无果,终于兵败长平。赵括自己也未能幸免,被秦军乱箭射杀于混战之中。秦将白起揣摩赵军士卒变化无常,活生生四十万降卒全部秘计活埋,仅留下二百四十名弱小兵卒放回赵国。长平一战,赵军共损四十五万余人,不是横尸沙场,就是被活埋。长平惨败的消息传入赵国,顿时“沿街满市,号痛之声不绝”。一个当时能称雄一方的赵国,只因错用了一个赵括,即如撒了气的皮球,由此瘪了下去。正应了赵奢所言:“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后虽有小兴,却也未能挽狂澜于既倒。
赵国败于长平之战,使一个强大的赵国从强盛转为衰败,首先是赵王不听蔺相如、赵括母亲和赵奢生前的正确意见,一味的认为秦国的“间计”所言是对的。难道赵王不懂得“兵不厌诈”“兵者,诡道也。”的道理吗?让人遐思……
“诡、诈”二字是兵法之髓。凡言兵者,当以诡诈之道而为。凡能识字的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浅,都能读懂兵法文字。用兵的人,要是只以识读兵法文字而炫耀,不过一呆耳。真正的用兵之人,不是看他读了多少兵法,能背诵多少兵法,也非是照本宣科、能高谈“大写”兵法的人。而是“读”兵法文字“背后”的无字处的“道”,亦即“诡诈之道”。用人之意外,猝人之惊异,变人之不解,这是真正智慧大勇致胜法宝。赵括,即是自以为是犯了照本宣科、不知变通的致命错误,所以说是“纸上谈兵”。赵括至死也不明白一个道理,兵书是人写的,凡识字的人都能读而用之,不过深浅而已。无论敌我,尤其是领兵之人,谁人不懂那套式规?但好的是,他为后人现身做了“镜子”。
再者,赵括这个熟读兵法傲气十足的“高材精英”,从一上任就“悉更约束,易置军吏”,想必是个“处重擅权”善于“创新”的“理论大师”,据说当时他还有不少追随和羡慕他的“学生”,只是不知有多少“会众”而已。可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的“精髓”之处,按当下之说,即是喜欢照着书本,面对“沙盘”,脱离实际,凭着臆想,敲着电脑,在“研究室”规划“作战方案”(绝非是运筹帷幄)。笔者突发奇想,若赵括真的是生活在现在,凭他的背景和身份,绝对是筹谋国事的精英,是举国一流的军事战略指挥家、研究专家和研究生导师,肯定是“桃李满天下”、能一呼百应的……。
赵括既没有实际的战争锻炼,更谈不上经验,单靠着优越的背景身份,“学兵法,言兵事”,以书本空洞理论的轻狂之气就敢上战场,不败何由?。但细想来,赵括也不枉是一个可圈可点的人物,敢于亲临前线,领兵抗敌,去践行一个战将御敌卫国的天职,还是可夸的。只是轻狂无知“纸上谈兵”,作践了他那一腔的勃勃雄心。最后悲壮战死,似也应了忠于社稷“武臣不惜死”的古传,其忠其勇却也令人敬之。
古云:“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实乃天下之大幸。尚若是文武重臣都爱钱、又都怕死,且心存异志连赵括都不如,那将何如……呜呼!
(朱树松·2023年10月31日旧文修订重发)
【文/朱树松,红歌会网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