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陈衍的文化坚持与自信
作者按:大受追捧的电视剧《觉醒年代》,最应垢病者,乃在以林纾为最反动之人物,这种对历史的歪曲,令人齿冷。
一
胡适吹嘘白话为“活文学”,诋毁文言为“死文学”,最终目标就是废除文言文。他在1918年4月15日发表的《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中说:“中国这二千年何以没有真有价值、真有生命的‘文言的文学’?我自己回答:‘这都是因为这二千年的文人所做的文学都是死的,都是用已经死了的语言文字做的。死文字决不能产出活文学。所以中国这二千年只有些死文学,只有些没有价值的死文学。’”用了两个“都是”,两个“只有”,就蛮横地把文言划到“国语”范围之外了。
不仅如此,胡适还要否定中国传统文学形式。在谈到怎样实行“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时,他提出了“工具”、“方法”、“创造”三个步骤。关于第一步,胡适说:“我们的工具就是白话,我们有志做国语文学的人,应该赶紧筹备这个万不可少的工具。”他的预备方法有两种,一是“多读模范的白话文学”,二是“用白话作各种文学”。关于第二步,在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文学的方法”之后,强调要“赶紧多多的翻译西洋的文学名著做我们的模范”,实际上又否定了“多读模范的白话文学”的主张。他说:
第一,中国文学的方法实在不完备,不够作我们的模范。即以体裁而论,散文只有短篇,没有布置周密、论理精严、首尾不懈的长篇;韵文只有抒情诗,绝少纪事诗,长篇诗更不曾有过,戏本更在幼稚时代,但略能纪事掉文,全不懂结构;小说好的,只不过三四部,这三四部之中,还有许多疵病;至于最精采之“短篇小说”、“独幕戏”,更没有了。若从材料一方面看来,中国文学更没有做模范的价值。才子佳人、封王挂帅的小说,风花雪月、涂脂抹粉的诗;不能说理、不能言情的“古文”;学这个、学那个的一切文学,这些文字,简直无一毫材料可说。至于布局一方面,除了几首实在好的诗之外,几乎没有一篇东西当得“布局”两个字!——所以我说,从文学方法一方面看去,中国的文学实在不够给我们作模范。
第二,西洋的文学方法,比我们的文学,实在完备得多,高明得多,不可不取例。即以散文而论,我们的古文家至多比得上英国的Bacon和法国的Montaiene,至于像Plato的“主客体”,Huxley等的科学文字,Boswell和Morley等的长篇传记,Min、Franklin、Giddon等的“自传”,Taine和Bukle等的史论,……都是中国从不曾梦见过的体裁。更以戏剧而论,二千五百年前的希腊戏曲,一切结构的功夫,描写的功夫,高出元曲何止十倍。近代的Shakespcare和Moliere,更不用说了,最近六十年来,欧洲的散文戏本,千变万化,远胜古代,体裁也更发达了,最重要的,如“问题戏”专研究社会的种种重要问题;“寄托戏”(Symbolio Drama)专以美术的手段作的“意在言外”的戏本,“心理戏”,专描写种种复杂的心境,作极精密的解剖;“讽刺戏”,用嬉笑怒骂的文章,达愤世救世的苦心……更以小说而论,那材料之精确,体裁之完备,命意之高超,描写之工切,心理解剖之细密,社会问题讨论之透彻……真是美不胜收。至于近百年新创的“短篇小说”,真如芥子里面藏着大千世界;真如百炼的精金,曲折委婉,无所不可;真可说是开千古未有的创局,掘百世不竭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