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对毛泽东文艺革命和文化革命思想理解极其深刻的女学者——读张晴滟女士的《样板戏》
没想到读这部书才几页就把我吸引了。是写得真好。她不是就样板戏谈样板戏,她是围绕样板戏叙述中共建政后直至文革十几二十年的文化建设史和政治斗争史。她站在左派立场论史,但客观求实,考证严肃,并不极端偏狭。
我从几个方面简要看看:
一,政治角度看。张女士把样板戏地位置顶为共产党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建立的新中国的国家“礼乐”和“声诗”。这是她此书最独到也是我最击节赞叹之处。一个国家的“礼乐”,是该国统治地位的“三观”在思想文化艺术上的最高体现。它指导、教育、感化和规范了国民的行为。旧中国被推翻了,旧中国的“礼崩乐坏”了,新中国的“礼乐”就应该建立起来。但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仍全国“舞于庭”,工农兵不能占领舞台,“颠倒的历史”未能颠倒过来,这怎么行?如孔夫子说,“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江青领军的“样板戏”艰难探索奋斗而终成功推出,占领了新中国舞台了。张晴滟女士的书,写的就是这个奋斗过程。她将样板戏定位为共产党新中国的国家“礼乐”,革命“声诗”。说明她对毛泽东文艺革命和文化革命思想的理解极其深刻和独到。我过去还真没想到这点。再细想,样板戏固功高,但论新中国最高“礼乐”,应还是周恩来总理任总指挥总导演的气吞山河魅力永存的史诗《东方红》,完可当之的吧?张女士书中,也是承认的。她说,“从《东方红》的排演过程来看,周恩来确是将其作为社会主义中国的‘礼乐’来抓的。”
二、党内斗争和文革事件角度看。张女士此书,据实叙述了毛泽东周恩来柯庆施等戏剧改革派与刘少奇,主要彭真陆定一等保守派的反复斗争。她切入的是“样板戏”,展开和解读的是中国整个现代革命画卷。书中许多史实,是很值得参阅了解的。张女士,作为80后的青年女学者,从书中看到,她不但对毛泽东文艺革命思想,且对文化大革命过程,特别是文革中社会各阶层各派别人物事件和“各异端思潮”的了解。这诸多的史料都是令人惊讶的丰富和解读深刻的。真不容易。
三、艺术角度看。张女士学戏剧出身。驾轻就熟。从徽班进京到京剧各家各流派特色的形成,从延安新编平剧的创作,到《赵氏孤儿》至《红灯记》等等的流变,现代京剧样板戏如何的引进西方乐器,“洋为中用”;狄德罗、瓦格纳、斯坦尼体系,阿甫夏洛穆夫戏剧舞台理论和卢那察尔斯基等苏俄文艺思想如何影响了新中国文艺,沈知白到于会泳的传承,张女士的书都有着非常专业的考据和研究。当然,她也含蓄批评了样板戏发展中的一些人物和唱词设计中的一些越来越“左”的现象,指出这实际是某些“写十七年”的样板戏,如《海港》的钱守维,难以为群众普遍接受,便难以“占领舞台”,甚至连张春桥都最后认为不妥的原因。希哲早在文革时一直到近年就谈到,其实不但“十七年”,就算张女士界定的战争硝烟“英雄史诗”时代人物,为什么偏要把李玉和、李铁梅、杨子荣、阿庆嫂等原来很好的,很能真实体现各人物特定时代性格和伦理人性的唱词,都一改再改,越改越“革命”,越改越“高大全”致群众不可及呢?为什么就不能让李玉和与女儿狱中诀别,对女儿唱几句“你知爹爹一穷汉,家中没留什么钱”呢?就必得删去再怒目圆睁加唱一句“革命者顶天立地,勇往直前”?为什么就不能让一时无法的阿庆嫂焦急摊手连唱几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事到其间好为难”呢?例子太多,不举了。意外的是,张女士的书,竟提到了香港文学教授彭丽君所说“1974年李一哲《关于社会主义的民主与法制》这张大字报张贴前后录制的粤剧版《杜鹃山》”对样板戏艺术移植改造的多少一点影响。说明,李一哲大字报当年对样板戏的一些批评,还是起了些作用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