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立后破

　　12月8日召开的关键会议里，有一个词让舆论比较关注，就是“先立后破”。

　　原文是这么说的“会议指出，明年要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强化宏观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

　　那么要怎么理解这个“先立后破”呢。

　　我看到不少报道，是把这个“先立后破”跟2021年7月提到的“纠正运动式减碳、先立后破”，给联系起来。

　　认为这个“先立后破”是特指“碳减排”领域。

　　不过，我们需要注意，这次的会议里，提到“先立后破”是用在宏观经济政策上，而非特指碳减排领域。

　　其实，“先立后破”这个说法，最早并不是源于2021年7月的会议。

　　2018年就有“先立后破、不立不破”的说法，比较常见于机构改革领域的公文里。

　　先立后破的意思就是，要把新一套的东西先建立起来，再把旧的破除掉，不能新的还没有建立，旧的就先破除。

　　打个比方，我们辞职的时候，如果直接裸辞，再找工作，就是“破而后立”，如果先找好下家，再去辞职，就是“先立后破”。

　　我们大多数人正常比较稳妥的选择就是先找好下家，再去辞职，也就是“先立后破”。

　　这属于一种主动行为。

　　“先立后破”除了广泛用于机构改革领域之外，在2018年就有把“先立后破”用于新能源领域。

　　当时也有提到，要把新的发展动能发展起来，让新能源形成规模效应后，再去逐步替代旧有的煤炭能源。

　　而不能，新能源的规模还达不到能对煤炭能源的有效替代情况下，就贸然把煤炭能源给大幅削减了。

　　2021年，因为出现过“运动式减碳”的乱象，再加上2021年外贸异常火热，制造业满负荷运转，诸多因素叠加下，导致2021年的限电问题比较严重。

　　所以，2021年7月，才有了“纠正运动式减碳、先立后破”的说法，是把“先立后破”明确用于了碳减排领域。

　　另外，2021年煤炭价格暴涨，再加上2021年9月出现风电骤降的现象，导致2021年9月辽宁省出现拉闸限电的事故。

　　在这之后，我们就更加重视能源领域的“先立后破”。

　　我很早也跟大家分析过，目前来说，人类仍然还是比较依赖于化石能源，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需要有稳定的供电来源。

　　目前新能源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自身弊端，比如，不够稳定，是非稳定能源。

　　水力发电存在季节周期，有丰水期、枯水期。

　　风力发电也存在发电波动，风大的时候发电多，风小的时候发电少。

　　光伏发电的波动性就会更强，白天能发电，晚上不能发电。夏天和冬天的发电量也不一样。

　　这些都存在不稳定的缺点。

　　电网要维持稳定，主体发电必须是稳定发电来源，不能一阵子发电多，一阵子发电少，那么电网就很容易崩溃。

　　2021年9月的拉闸限电事故，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风力发电骤降，导致电网不稳定。

　　解决新能源不稳定的方法，主要就是靠储能技术的发展。

　　储能分化学储能和物理储能，物理储能包括抽水蓄电站等，而化学储能就是锂电池和铅酸电池等。

　　当前的储能技术，还不能解决新能源不稳定的弊端。

　　需要储能技术更进一步突破，让储能成本更低，这样新能源才有可能真正替代煤炭能源。

　　否则，要想替代煤炭能源，就得寻找其他稳定能源，目前来看，也就只有核能可以有这样的能力。

　　去年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爆发能源危机，这也使得欧洲新能源转型开始出现阻力，过去这两年，欧美都普遍出现煤炭发电重新抬头的现象。

　　人类进行碳减排的道路，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毫无阻力。

　　这也是为什么，在12月2日，美国和日本等约20个国家汇总了一份宣言，提出到2050年前把全球核电站发电能力提高2倍，将其作为气候变化对策的一部分。

　　在新能源可以独当一面之前，要替代煤炭发电，目前来看，也只能依赖于核能。

　　当然，核能目前只能核裂变，存在核废料处理和安全性问题。

　　只不过，人类目前依赖的众多能源，都存在各自的问题，也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去做取舍。

　　当然，要解决这一切问题的终极方法，就是可控核聚变技术的突破。

　　可以说，只要能实现可控核聚变，人类一大半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人类每次重大突破，都是以能源使用革新为标志。

　　只不过，可控核聚变目前看仍然面临不少瓶颈，还比较遥遥无期，但这是人类要继续发展，必须啃下的硬骨头。

　　但在可控核聚变实现之前，人类也不可能不发展，所以还需要找到其他一些过渡办法，当前发展新能源，搞碳减排就属于目前摸索出的一些过渡办法。

　　只不过，在当前新能源还存在各自一些问题的情况下，要减少对化石能源的依赖，就得“先立后破”。

　　至少要找到能让能源体系，比较平稳过渡到新能源体系，而不能造成电网崩溃这类恶性事故出现，确保电网和能源供应的稳定性，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先立住了，才能去破局。

　　这是2021年7月把“先立后破”用在碳减排领域的原因。

　　那么这次的先立后破，又有什么不同呢？

　　首先，这次先立后破，是用在宏观经济政策一段，所以已经从碳减排领域，上升到宏观经济政策领域。

　　之前正常只在机构改革和碳减排领域使用。

　　在我印象中，这应该是首次把“先立后破”用在宏观经济领域，这才是为什么这次“先立后破”会这么引人关注。

　　这次宏观政策的表述里，有几点，我比较关注。

　　其中提到，强化宏观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

　　这基本给明年的货币和财政定调，现在只要提到“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就是指在经济增速下行周期里，通过降息降准等货币工具，去对经济进行刺激，来进行逆周期调节。

　　但这又不能是以大水漫灌的方式进行，所以后面又提到“稳健的货币政策”。

　　积极的财政政策，有提到要“适度加力、提质增效”，可以预期明年财政仍然还会发力。

　　但财政积极，不代表就是放水，这个还得看货币。

　　虽然是逆周期调节，但也强调“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灵活适度、精准有效。”

　　这里仍然不是要搞大水漫灌，而是强调要“灵活适度、精准有效”。

　　其实我们上半年也有放水刺激，又是降息、又是降准，不过一开始放的水，很多在银行间体系里空转，并没有流到实体经济里。

　　下半年再不断加强引导之下，过去这三个月，社融和信贷规模才开始回暖。

　　货币政策分供应端和需求端。

　　我们现在供应端放的水已经够多，更重要的还是加强需求端的引导，如何有效刺激，去释放需求潜能，才是比较关键。

　　另外，这次宏观经济还提到一个之前很少提及的，就是“要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加强经济宣传和舆论引导。”

　　我们在舆论引导这块，确实需要加强。

　　但我觉得，这个加强舆论引导，应该包括加强预期管理的引导。

　　预期管理的重要性，我跟大家说过很多遍，我们是比较缺乏预期管理。

　　预期管理并非强调悲观预期，而是在能充分认知风险和困难的情况下，仍然对长远未来保持坚定信心。

　　比较糟糕的预期管理，要么就是只强调短期面临的困难，形成一致看衰的悲观氛围，过度悲观。

　　要么就是一味强调长远未来的乐观，丝毫不提及短期可能面临的风险和困难，这种属于盲目乐观。

　　我是一直认为，过度悲观和盲目乐观，都是不可取的。

　　速胜论和速败论是一体两面，随时可能互相转换。

　　盲目乐观的人，很容易在现实不如预期时，一下子变成过度悲观。

　　在复杂的国际博弈和地缘风险面前，当前世界经济面临巨大挑战和困境，对此我们要有持久战的准备，同时我们也要对于熬过这轮世界经济低谷周期有充足信心。

　　经济都是有周期规律，有繁荣期，自然也有低谷期。

　　面对低谷期，除了宏观层面可以进行逆周期调节之外，对于个人来说，更多就是靠熬。

　　时间是解决一切的终极办法，对个人来说，我们影响不了宏观层面的东西，更多只能是靠时间去慢慢熬，比拼韧性，在这个过程里，要尽可能提高风险意识，提高自己抗风险的能力，这样等经济低谷周期过去，我们才能比别人更先一步恢复过来，抓住机会，去转危为机。

　　这次会议里，还提到“要持续有效防范化解重点领域风险，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这是我们这几年基本每次都会强调的事情，就是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风险。

　　另外还提到，“要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切实保障和改善民生。”

　　这个提法，在我印象中还是比较少见的，“尽力而为、量力而行”，这个我觉得还是有一些深意。

　　我们当前面临国内外众多巨大挑战，面对这些挑战，我们自然不是无所不能，也不可能包办所有一切。

　　如果打肿脸充胖子，很容易导致更多问题，所以需要“量力而行”。

　　其实这点对于我们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也说明当前国内外面临的挑战是比较大的。

　　在量力而行的同时，我们也得“尽力而为”，不能因为做不到，就完全不去做。

　　包办所有，跟摆烂躺平，是两个极端。

　　我们要避免两极分化，动辄从一个极端滑向另外一个极端，“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就是一个中间选项。

　　总体来说，“先立后破”用在宏观层面，我个人认为，主要指我们得平稳度过本轮世界经济的低谷周期，所以需要强化逆周期调节。

　　先立后破，往往对应“破而后立”。

　　但这两个词的“破”，意思并不相同

　　“先立后破”的破，是“破局”的意思，要构建好新体系后，让旧体系平稳过渡到新体系。

　　而“破而后立”的破，更多是“洗牌”的意思，先打破旧体系，推到重来，在废墟之上构建起新体系。

　　我有注意到，2018年提到“先立后破”时，往往和“不立不破”，放在一起说。

　　这个主要是用在机构改革，这种是由我们主动去推行的领域，可以“不立不破”。

　　而这次宏观经济层面提到“先立后破”，并没有说“不立不破”。

　　也就是，在做得到的情况下，我们自然会尽量去“先立后破”，但如果“力有不逮”，也不是说一定得“不立不破”。

　　比方说，假如明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波及全球，这种情况下我们即使想要“先立后破”，也十分困难，那么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破而后立”。

　　也就是，有得选的话，我们自然希望是“先立后破”，但如果没得选，我们也要尽量把局面变成“破而后立”，引导到对我们有利的局面。

　　比方说，现在国际秩序正在面临大的重塑，二战后的秩序，已经随着美国霸权的衰弱，开始摇摇欲坠，这个随着俄乌冲突的爆发，已经十分明显。

　　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希望先构建起脱离美国霸权的国际新秩序，再把美国霸权扫进历史里，这样对于世界各国来说，就可以平稳过渡，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问题在于，这只是主观上的一种期望做到的局面，但实际会不会这样，是一个未知数。

　　如果国际秩序的新旧切换过程，是以“破而后立”的方式，以比较剧烈的方式进行，那么对世界各国来说，就会面临重大的世界危机和挑战。

　　所以，我们需要努力实现“先立后破”，但同时也要做好“破而后立”的准备。

　　我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博弈和层出不穷的地缘风险面前，我们一定要有底线思维，在这个基础上，“要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

　　同时，不管是“先立后破”，还是“破而后立”，在本轮世界经济低谷周期和危机过后，新的国际秩序必将构建，美国霸权终将被扫进历史里，世界将迎来真正多极化的时代，到时候世界经济将走出低谷，重新迎来新一轮发展周期，对此我们需要有坚定信心，这有助于我们熬过经济低谷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