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为什么还会迷信

　　做生意的有成功的，也有不那么成功的。成功者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有了神佛的护佑，从而越加愿意去拜佛，从而希望得到神佛的进一步保佑，使自己得到更大的成功。而尚未成功者，或者遭遇过失败的人，则希望通过拜佛，让神佛把眼睛睁开，或者睁大一点，能看到他们虔诚的内心，从而也来保佑他们的生计。

　　做生意不易，市场风浪大，旋涡多。稍不留意就会翻船。所以生意人愿意拜神求佛，以得安宁，以求富足。至于是不是能如愿以偿，也是听天由命了。

　　有些官员，特别是做过贪腐之事的官员，也愿意拜神求佛。因为在他们看来，当官自然是希望得到高升。而想要得到高升根本就是一件极不确定的事。在世俗界，他们会拉帮结派，巴结上级官员，或者送钱送礼，以及其他不正当的勾当。但即便做了这些事，也不能保证他们就能升迁。所以他们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有那么多人都去拜佛信佛，没准这条道也能起些作用呢?在他们看来，去拜了神佛，并不一定管用。但如果不去拜神求佛，则神佛一定会怪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是现在的生意人，还是那些拜佛求神的官员，其中有很多人都受过高等教育的，当然，也都是受过科学教育的。他们从小的时候，就应该懂得，没有神佛的存在，也没有幽灵鬼魂的存在。可是到了他们成年之后，他们走进了社会，反而对年轻时受到的无神论教育产生了怀疑。这让人实在无法理解。

　　前些年，至少十多年前吧，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每年大年初一，北京就有不少人到雍和宫去抢头香。抢头香的风俗可能来源于台湾。过去大陆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风俗。台湾百姓抢头香是不是到佛寺去抢，我不是太清楚，很可能都是本地类似于拜妈祖的庙宇。现在大陆一些人对这种风俗进行了引进加改造，把雍正当年的王府改建的喇嘛庙作为拜神求佛的第一地点，也真的是没谁了。

　　我问过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你们受过科学教育，为什么还会信这些东西。无论神佛，还是鬼魂幽灵，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们对这些不存在的东西顶礼膜拜，难道不可笑，不感觉愚蠢和无知吗?

　　那位年轻人的回答是，科学的发展都是有限的，你不能说，你没看见过的东西，就一定是不存在的。现在你没有看到过，但不等于将来就没有人看到过，也不等于过去也没有人看到过。所以，你没看到过的东西，不能轻易否定它们的存在。

　　我并不想跟这位年轻人争论。因为这样的争论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我只是感觉，为什么他们要用这样的看上去似乎很有逻辑的言论，来证明这种十分荒谬的结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记得在五十年代，在破除迷信的运动中，已经用大量的现实事例证明这些东西不过都是封建迷信。虽然那个时候，国家也允许佛寺和道家的庙宇存在，也尊重信仰自由。但在基础教育中，是绝对不会允许封建迷信包括宗教宣传存在的。

　　我想来分析一下那位年轻人的所谓逻辑。所谓没有见过的东西，不能否定它的存在。这是指什么情况，一般是指，已经有别人见到过，而且也有各种比较充分与坚实的证据证明了其存在的情况下，一个具体的个人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见到过，而否定其真正的存在。这样的否定确实没有什么道理，在逻辑上也站不住脚。

　　然而，对于那些都是在人们口中流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其真正实在的东西，无论再有多少人说自己见到过，或者说别人见到过，以证明其真实的存在，这样的说法，不但没有根据，在逻辑上也是站不住的。

　　至少迄今为止，所谓神佛，所谓鬼魂，都是道听途说。人们所谓神佛与鬼魂或者幽灵的形象，都是人们自己编造出来的。这样的编造也都是代代相传。当然，佛的形象可能出于历史人物的乔达摩·悉达多。但其他的所谓弥勒佛，以及各种菩萨、罗汉之类，就基本出于传说了。释迦牟尼在历史上是存在过的，但不等于他今天还依然存在，依然活在这个世上，而且还居然有无边的佛法。所谓鬼神的形象，则完全是不同民族根据自己民族的特点或者想象而创造出来的。中国的鬼魂，与西方的鬼魂就不一样。聊斋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与哈姆雷特父亲的鬼魂有很多方面都不一样。

　　从逻辑上说，没看到过的，不能否定其存在。这可能是成立的。但是自有人类历史以来，迄今为止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的东西，那些形象是从哪里来的?其中绝大部分是从现实中的具体事物中的不同部分、不同结构中抽象出来之后，再加以主观使之组合而成的。中国鬼中有青面獠牙。人面无青色，野猪有獠牙。但人们的主观想象把青色与人面组成起来，把野猪的獠牙与人的面孔组合起来。这都是主观想象的创造，不是客观的存在。如果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你硬要把它的形象展示出来，除了胡编乱造，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包括所谓外星人，都是如此。现在人们描述出来的外星人的形象，不过都是地球上的人类，或者其他生物形象中的扭曲、解构、分拆再重新组合，再没有什么新鲜的做法。虽然我们不能绝对肯定，没见过的就一定不存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没见过的至少在人们的生活与实践中是没有意义的。而没有意义的事物其实可以视为在现实中不存在。

　　我们现在人类的视野，通过射电望远镜，可以观察到几百亿光年以外的宇宙天体。而越过了这个距离之外的宇宙。我们知道些什么?我们可能猜测那里还有一些我们现在没有发现的天体。可是我们即使做到了这样的猜测，那些我们迄今都没有观测到的天体，对于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有什么意义吗?如果说我们就算是否定了它们的存在，又与承认它们的存在有什么不同呢?更何况所谓鬼神、幽灵与这些遥远的天体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呢?

　　如果我们说，在我们未知的领域里，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或者说有许多存在着的事物是我们现在无法了解的，这样的说法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我们所指某种我们想象中的观念或者形象，而说这样的事物是可能存在的，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认识到，或者将来我们有可能认识到。这样的说法就是没有根据的。这就是以所谓主观想象代替客观的真实存在，是说不通的。

　　再补充一点，战国时代，魏国有河伯娶妇的旧俗，后来让西门豹给破掉了。现在还会有人相信漳河中有河伯存在吗?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了吧?还有在解放前一直都有人相信的所谓土地爷、城隍、灶王爷，现在也很少有人相信其存在了。可是为什么对于所谓佛教诸佛和菩萨，今天却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这是不是有点让人感觉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