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晖| 重温鲁迅:反抗绝望与感受温情


  上个世纪捌玖十年代,鲁迅研究经历了一个范式性的转换,对鲁迅作为一个“人”的内在精神向度的探索和开掘成为主流,其中的代表性学者是钱理群、王富仁、汪晖和王晓明等。这一范式影响至今,汪晖在2006年的专访中高度凝练地把鲁迅称为“一个真正反现代性的现代性人物”,可谓近三十年在知识界颇具共识性的鲁迅理解。

  明天就是鲁迅诞辰140周年了。活字君与书友们分享汪晖教授的文章《死火重温》。在鲁迅的世界里探寻的过程中,汪晖教授发现了一个别样的世界:在与鲁迅所生存的现实世界的对比之中,他的黑暗世界渗透着一种强烈而又温暖、黑暗而又明亮的色调。

  这就是鲁迅的思想、文学内部的“鬼”的世界——一个由无常、女吊、刑天等等民间传说和民间戏剧中的“鬼”所构筑起来的世界,一个由祥林嫂、闰土所发出的、来自“鬼”的世界的追问所构筑起来的世界,一个将民国时代的众生相放置在“鬼”的目光的注视之下的世界,一个不断地被“鬼”的世界所吸引和追逐、最终淹没在这个“鬼”的世界之中的知识分子的世界。(何吉贤《汪晖——衔木填海的思想者》)

  坐在灯下,想着要为这本辑录了鲁迅和他的论敌的论战文字的书写序,却久久不能着笔。我知道鲁迅生前是希望有人编出这样的书的,因为只是在这样的论战中,他才觉得活在人间。

  为什么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毕生心力倾注在这样的斗争中?

  我枯坐着,回忆鲁迅的文字所构造的世界,而眼前首先浮现的竟是“女吊”。就在死前的一个月,鲁迅写下了生前最后的文字之一的《女吊》,说的是“报仇雪耻之乡”的孤魂厉鬼的复仇故事:

  ......自然先有悲凉的喇叭;少顷,门幕一掀,她出场了。大红衫子,黑色长背心,长发蓬松,颈挂两条纸锭。垂头,垂手,弯弯曲曲的走一个全台,内行人说:这是走了一个“心”字。为什么要走“心”字呢?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她何以要穿红衫。......因为她投缳之际,准备作厉鬼以复仇,红色较有阳气,易于和生人接近......

  在静静的沉默中,鲁迅的白描活现在我眼前。我似乎也看见她将披着的头发向后一抖:石灰一样白的圆脸,漆黑的浓眉,乌黑的眼眶,猩红的嘴唇,而后是两肩微耸,四顾,倾听,似惊,似喜,似怒,终于发出悲哀的声音。执着如怨鬼,死终于还是和报复联系在一起的,纵使到了阴间,也仍穿着大红的衫子,不肯放过生着的敌人。

  这些描写多少是有些自况的,因为那时的鲁迅已经病入膏肓。在写作《女吊》之前,他已经写有一篇题为《死》的文字,那里面引了史沫特莱为珂勒惠支的版画选集所作的序文,并录有他的遗嘱,那末尾的一条是:

查看余下92%

「 支持红色网站!」

红歌会网

感谢您的支持与鼓励!
您的打赏将用于红歌会网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传播正能量,促进公平正义!

赞赏备注

长按二维码打赏

评论(我来首评..)

大家都在看

热评文章
热点文章
热赞文章
0
在『红歌会App』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