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防疫大礼包里的中药,到底是不是伪科学?
如果你到B站上搜索“神医”二字,会发现中国“最有名”的老中医,都在鬼畜区念起了RAP。
比如,今年已经三百余岁高龄的苗三奇大师,原名苗不准,就是一位专门忽悠中老年人的“仁医”。
老人家妙手回春,号称“治一个,死九个”“一人得病,全家遭殃”,只要九块九,就能让你彻底告别家人。
像这样的“大师”,B站鬼畜区还有很多。他们大多出现在你童年看完半集《还珠格格》的间隙,有一句共同的口号是:
“我要做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把给皇上治病的秘方无偿捐献出来,让国家批量生产,救治更多病人。”
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动,我小时候看完还挺感动的。
但也正是因为小时候看了太多这样的广告,长大后中医留在我心中的印象,总跟骗子挂钩。
然而,3月31号那天,我在人民网看到了一份世界卫生组织刚发布的报告,报告中明确指出中药能有效治疗新冠肺炎,降低轻型、普通型病例转为重症,并且:
“鼓励各成员国考虑中国形成并应用的整合医学模式(中西医结合模式)”。
这其中被联合国点名的药品,就有现在很多上海市民领到的“连花清瘟胶囊”。
中药也有给力的时候?
中医不都是伪科学吗?
带着对中医深深的偏见,我决定仔细研究下这个问题。
01
很多人和我一样觉得中医是骗子,不仅是因为各路“大师”太玄乎,而是某些“药品”能奇怪地存在好多年。
这其中最著名的,就要数前陕西首富赵步长的“作品”了。
1981年,39岁的陕西青年赵步长,开始研究用蛇毒,治疗中风。
蛇毒里,有凝血酶样酶,这东西,确实可以治疗心血管疾病。中风,也确实是急性脑血管病。但蛇毒和蛇毒酶,是两个东西。
拿着李鬼当李逵使,赵步长的“研究”,自然没什么成果。
但一时的挫折没有打倒老赵,蛇毒不行,那就整整蝎毒吧。据老赵自己描述,那几年,他冒着生命危险,遍尝了蝎子等许多有毒的虫类药引。
1993年,赵步长正式成立了步长制药。同年,步长制药推出自己首款标志性产品:脑心通。
这药,专治吴老二的脑血栓。
脑心通的包装上,写着这款药的主要成分——全蝎。除了蝎子,脑心通还用到了地龙,也就是蚯蚓。
在谈及自己的“研究”过程时,老赵说,蚯蚓连地面都能疏通,何况区区血栓乎?
1995年,这款神药变卖出了5300万元。
2017年,老赵的孙女在直播平台以“美国高考状元”的身份,给中国留学生分享经验。
两年后,美国司法部查处了一起美国史上最大的入学舞弊案。这起案件的核心人物,叫做威廉·辛格——两年前,他收了老赵650万美元,把老赵孙女“送入”了斯坦福大学。
那一年,步长制药的营收,已经达到惊人的176亿元。
赵步长之所以能抓住“财富密码”,是因为当年民间自研药品只需要向省级药监部门报批。老赵的研发经过,无需向普通民众解释。
在中药规则不完善的时代,有太多像老赵这样的人了,他们借着中药的噱头,造一些既吃不好也吃不坏的“药”,在迈向首富的路上,把中药彻底污名化。
被骗久了,大家也都有了心眼,再看到中药,总想问问:
你说你这中药能治病,那能像西医一样,写出药物的分子式吗?
你这配方里又是金银花又是连翘、薄荷的,你能说出它们混合在一起的化学反应,以及主要作用是什么吗?
说实话,很多中药配方到现在也写不出化学分子式。
传统中医的理论太抽象了。又是阴阳五行,又是望闻问切的,无法具体量化,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不真实感。
那么,如何才能证明真中医不是骗子呢?
02
这几年有越来越多人认可了这样一种说法,医学按中西医来划分,误导性很强。
真正的划分应该是现代医学和古代医学,古代医学不仅是中医,西医也同样不靠谱,只有经过系统化梳理和验证过的现代医学才是可靠的。
西医发展到今天,走过一条同样蜿蜒曲折的道路。
1910年颁布的著名的《弗莱克斯纳报告》,被认为是美国医学发展的分水岭之一。
在20世纪之前,美国医生跟中医一样,“世袭制”特征明显,张口就是我爸、我爷爷、我太爷爷都是医生。
这样的家族传承老百姓比较认,因为当时医生根本没有公认权威的行医执照,行业权威依赖患者的口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医术传承依赖“学徒制”,学的怎么样完全取决于师傅水平高低和徒弟自己的悟性,传授质量不可量化。
1832年,后来成为美国最重要的外科医生之一的J. Marion Sims曾说,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做医生,是因为当时这个职业太简单了。
找个师傅或者报个班学一学,学半年,有的学三个月,就能跑出来给人治病挣钱了。
庸医、骗子治死人耽误病情的事情也比比皆是,最著名的就是美国总统华盛顿得了咽喉炎,亲自指挥家人用“放血疗法”给自己放了400多毫升血,结果医生来了接着放血,10个小时连放两三升血当场去世了。
《弗莱克斯纳报告》调查并总结了这种现象,引起极大轰动,随后美国医学界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革。
大多数规模小、不规范的医学院在改革中被关闭,严苛选拔下,全美每年毕业的医学生一度低到只有2000人,医学教育也从此在美国成为了精英教育。
如今的中医学院,也早已不再是一位“老中医”坐那给你讲“望闻问切”了。
从教材到课程,都是讲逻辑有依据,从经典学起,中西医对比,课题和研究都建立在大量的有效的实践数据之上。
比如,之前西医否定中医的一个重要依据,就是在解剖学的层面上“无法证实经络的存在”。
但据观察者网报道,去年4月国际权威期刊《循证补充和替代医学》发表的论文显示,以新奥集团生命科技研究院为主的研究人员,首次清晰观察到沿人体经络穴位迁移的连续荧光线。
这项工作为证实中医经络的存在,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
完全套用西医那套理论来规范化中医,也是不对的。
所以该如何传承精华,加速中医现代化,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03
1950年代,国家曾发起过鼓励民间捐献秘方、验方、效方的运动,这场浩浩荡荡的"献方运动",曾收集了数以千万计的药方。
尽管,有些“土”药方的药理并不清晰,但经过各地卫生局的反复筛选、验证,这些中药依然在当时西药禁运的大背景下,拯救了无数被疟疾、伤寒等各种传染病侵扰的中国人。
到70年代,随着医疗水平的不断提升,中医也在慢慢向现代医学的标准靠拢。
1971年,时任哈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中医科主任的张亭栋,就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调研任务。
当年,有人献出了一张治疗癌症的民间偏方,其中的有效成分,竟然是轻粉、蟾酥和砒霜。
但在临床中,罹患食道癌的病人吃下这味药之后,虽然肿瘤没有痊愈,食道间的缝隙却变大了——病人本来无法进食、喝水,现在一顿饭可以吃两个馒头。
也就是说,这个药,确实管用。
经过反复研究论证,张亭栋和同事们发现,砒霜的有效成分是三氧化二砷,对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患者效果最好。
1979年,张亭栋将这个研究结果集结成论文发表,但直到15年之后,这一“民间偏方”才被国际医学界认可。
2011年,张亭栋获得“生命科学杰出成就奖”,同他一起获奖的,是屠呦呦。
作为中国首位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得主,屠呦呦的成就,同样是被低估的——
为了研究对抗疟剂的药物,屠呦呦和她的课题组成员们查询医书,拜访中医,收集药方,用5年时间筛选了4万多种化合物和草药,经过不断的提取、试验、比对,失败了上百次,最终才证实,以乙醚为溶剂提取的青蒿对抗疟剂效果很好。
1981年,在世卫组织的国际会议上,屠呦呦做了《青蒿素的化学研究》的报告,青蒿素从此被世界认可。
遗憾的是,当时的学界、制药厂普遍缺乏知识产权保护意识,青蒿素科研成果发布之后,马上就被国外制药机构免费拿去使用,造出了人类对抗疟疾的“神药”。
从“砒霜”到青蒿素,从“民间偏方”、“传统草药”到国际认可的抗病“特效药”,现代中医早已“与时俱进”,借助先进的医疗设备观察器官病变,结合科学的临床实验验证功效,与现代西医的流程、标准,没有差别。
尾声
由于疫情严峻,很多上海市民最近都收到了防疫中药包。
这份“中药大礼包”里,既有连花清瘟胶囊、藿香正气丸这样的中成药,也有各医院自制的特色防疫方剂。
连花清瘟对于新冠的防治作用,已经多次得到临床研究的证实;最新发布的《世界卫生组织中医药救治新冠肺炎专家评估会报告》,也明确肯定了中医药救治新冠肺炎的安全性、有效性。
但在社交媒体上,仍然“拒绝一切中药和中成药”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发放中药的一方,似乎也毫不自信,“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让大家“谨慎服用”。
图/小红书
很难说,这份“小心翼翼”的用药说明,是出于医务人员的谨慎,还是这个制作中药的人,本身就不相信中医。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可见人们对中医的“不信任”。
把中医和西医,等同于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认为“中医”就是“伪科学”、“封建糟粕”,这种根深蒂固的“成见”,才是挡在中医面前的一座大山。
因此,要想发展中医药,首先就必须抛开固有成见,科学地看待中医。
当然,不是说中医就一定就是好的,支持西医就一定是“跪久了”。
我认为,无脑站队、一刀切地拒绝,对于中医和西医的发展,都没有什么裨益。
而中西结合,取长补短,去伪存真,用科学验证科学,才是破除对中医固有成见、发展现代医学的唯一办法。
毕竟,无论中医还是西医,现代医学的最终方向,始终是研究人体,用科学的手段,为人类的健康保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