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锦华:后革命的幽灵(上)
戴锦华,北京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从事电影、大众文化与性别研究。曾在亚洲、欧洲、北美、南美、非洲、澳洲数十个国家和地区讲学和访问。著有《雾中风景》《隐形书写》《电影批评》《性别中国》等专著十余部。专著与论文被译为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俄文、日文、韩文、阿拉伯文出版。戴锦华教授一直以犀利的学术观点和积极的影评实践而著名,她是电影艺术的守护者,是女性主义的倡导者,是大众文化的研究者,多重的身份和复杂的研究使她架构了一套独特又深刻的观察电影的理论体系。
一、破题或哈姆雷特处境
大家好。今天的题目是《后革命的幽灵》。其中无外乎两个关健词:一是“后革命”,一是幽灵。
当我们说“后革命”的时候,必须再次赘言:其英文对应的是post而不是after,即,“后革命”不等于“革命之后”。使用“后革命”是在强调几个层面:一是革命已远,革命未至;一是已远去的革命——革命历史、革命记忆与革命想象仍然以种种形态留存、延宕、漂移在我们的现实中间。同时,革命幽灵的漂移、出没并不是简单明了地意味着某种革命的可能、革命的威胁、关于革命的记忆或对革命的呼唤,而或许刚好相反,是第二个词是“幽灵”。大家可能已经注意到,至少从德里达以《马克思的幽灵》为题撰写了他晚期最重要的理论著作之一以后,“幽灵”一词开始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哲学化过程,以至有了所谓的“幽灵学”。因“幽灵学”的出现,《哈姆雷特》再次受到了思想界的青睐。在不同的场域、语境中,人们不断地提及《哈姆雷特》的幕启时刻,论及父亲的幽灵、幽灵的指令、复仇,再度讨论丧失行动能力的复仇者。也正是在这样的上下文里,哈姆雷特式的处境——To be,or not to be——开始以某种方式成了今日——革命已远,革命未至的世界现实之下的思想者与反叛者处境的象喻,换言之,突然之间我们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哈姆雷特。尤其是我们作为人文学者、思考者,不仅是在学科的职业身份上,同时也是在志向和自我期许与社会期许的意义上,我们相信自己与人类命运、与世界及中国的现实和未来相连接,尝试直面或指认并思考充满变数、危机的现实,也许我们会更清晰地感知并且更深地徘徊,甚至陷溺在一个幽灵出没乃至自身正经历幽灵化的现实之间,犹太教义核心的一个词:弥赛亚与弥赛亚时间,突然为欧美左翼学者所钟爱,似乎正是旁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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