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中国学生在课堂上为什么很少主动提问

　　经常在一些人们之中，有一些关于接受中国教育的中国学生的议论。这些议论中，有一点是被经常提到的，例如，说中国学生不爱提问，说中国学生想象力、创造力都比较弱。这其中有些方面确实也是事实，但有些方面虽然也有某些实例，但未必有普遍性。

　　关于不爱提问的方面，这应该与老师有没有正确的引导有关。如果老师只是在课堂上讲了很多知识，但没有留出空余的时间让学生提问。长此以往，学生就没有提问的习惯。久而久之，学生中即使会有问题，但也没有机会提出来。而有的老师似乎也没有向这个方面引导，所以有相当一些学生也就不再提问了。在他们看来，这些问题要么对于课堂知识是不那么重要的，是不是一定要搞清楚也不是非常必要的。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对头。，据我这两年到中小学听过几次课，发现在小学中高年级中，（因为低年级的课没有听过）老师们为了做到启发式教学，还是很注意通过向学生提问题，而来引导学生思考的。在课堂上，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还是比较踊跃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课前老师跟学生打过招呼，或者预演过。但是由学生主动提问的情况，在我听课的课堂上还真是没有见到。而听过的几次高中的课程，感觉老师专门向学生提出问题，往往都是学生在下面七嘴八舌一起对老师的问题做出反应，而不是一个一个地有针对性地向老师做出更为详细的回答。至于学生主动提问的情况，依然没有看到。可能是老师事先提出要求，说有问题课下再问，课堂上就不要提问了，以免影响老师讲课的节奏。而有的问题，往往是因为灵感一闪就出现的。如果等到下课后，这些问题就有可能被遗忘掉，再想提问可能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这种情况到了大学之后，还是依然存在的。有不少老师只是在课堂上一口气讲了很多他认为有必要讲的知识或者内容，但也没有留出提问的时间。有的老师会注意到这一点，会在临下课前的几分钟，询问学生有没有什么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愿意站出来提问题的，几乎非常之少。而在很多情况下，老师都站在讲台上等着学生提问，而学生们坐在课堂座椅上，却是一片茫然。等了几分钟之后，有时老师会引导学生思考一个什么问题，然而，即使如此，学生中能站起来提问的还是非常有限。最后，下课时间到了，这几分钟时间就白白浪费过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教学方面思路的问题，还是教学方式的问题，或者是教学方案设计的问题，总之，这样的情况必须要加以改变。据说，有学生说，如果站起来提问，老师或者同学们，会不会认为我提出的问题非常幼稚，因而会让大家感觉非常可笑。结果我站起来提问，即成了人们的笑柄。那不就让我变得很没面子。为了维护这种完全不值得的面子，很多愿意提问，能够提问，愿意思考，而且也确实在思考的学生就退缩了。这对于课堂教学，对于学生的学习都是极为不利的。

　　有的导师曾经告诉我，他指导的研究生在写论文之前，完全不知道该写什么。据这位导师说，他的研究生对他说，他认为让他看的书，看的资料，其中的观点在他看来，都是很正确的。面对一大堆被他认为是正确的观点，他不知道这样的论文要怎么写，而这位导师对他的学生说，任何理论，任何观点，尽管有其正确性的一面，但总会有某些不足，存在某些缺陷，留下某些疑问，这几乎是必然的。你做论文，要提出你的观点，要论证你的观点，就必须要抓住这些观点中存在的缺陷和问题。所谓创新，就是这么产生的，没有质疑，都觉得你看到的所有观点都是正确的，这个活儿就没法干下去。

　　还有一位博士生，做过我的助教。他在写论文之前，也向我提出过类似的问题。他的专业是教育学，我对教育学一窍不通。这位博士生说，他准备写一位国外的教育家，论述他的一些教育学方面的理论。但他也是认为，这位教育家的观点在他看来都非常正确，而面对正确的观点，他不知道怎么下笔来写。我虽然不懂教育学，但我还是对他说，你说的这位教育家，提出那么多理论，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你必须要认识到，任何理论的提出，即使再正确，再完美，也是有缺陷的，也一定是有不足的。这是必然的。而你所做的工作，在论述他的理论与观点正确的方面时，必须要看到他的缺陷和不足。在这些缺陷和不足方面要找出其产生的原因，以及在你看来认为如何修正，如何改正，如何弥补，以及你认为的还有哪些创新与发展的空间。这就是你做博士论文的意义。如果你的论文中没有这些工作，你的论文写得再长，也是没有意义的。这位博士生后来在他的论文中是怎么做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他写论文的时候，已经不做我的助教了。

　　看来，我们的老师在讲课时，还是希望把自己掌握的知识给学生讲得越多就越好。这中间肯定存在着一定的误区。讲的知识太多，学生未必都能消化，如果只讲一些重点的知识，而留给学生一些想象的空间，让他们在课堂上提出问题来，会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有助于激发学生思考，激发学生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方法。在课堂上，老师提出问题，供学生思考，固然非常有用，但这种思考是受到老师思路的局限。而要让学生能够产生一个发散的想象空间，这恐怕就有点困难，但却是非常必要。但这种发散的思维，以及建立在这种思维基础上提出的问题，将对于学生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培养极为重要。

　　同时我们要告诉学生们，你们在课堂上或者课堂下提出的任何问题，都是有意义的，不存在所谓幼稚的、可笑的问题。有些问题，或者在别人看起来是非常简单的，似乎没有必要在课堂上提出来。但往往是看起来简单的问题，如果深究起来，就未必那么简单了。如果有人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些问题简单吗?幼稚吗?回答起来容易吗?如果经过你的深入思考，你就会发现，在这些问题里没一个是简单的，也没一个是很容易就能回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