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义：夜郑州的烧烤热

　　夜色华灯初上，好像一瞬间大家在此紧急集合，沿着郑州金水花园东侧南侧的围墙外街巷胡同，各色装饰的烧烤流动车子，一起出现在这街巷两侧。

　　路边绿化树的林荫道里，两侧人行道上，直至马路中间，此刻都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车辆没有了，机动车全部让开了，男女青年们规矩地分坐在地摊摆设整齐的临时餐桌边，尽情享受这夜幕下的欢乐。

　　这里是新老郑州的结合部，一条南北贯穿的中州大道相隔，路东是新郑州，即著名的郑东新区，这里时尚的现代化大楼林立，被称为“玉米”的大楼在楼群中金鸡鹤立，五彩虹霓通过这“玉米”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这新老郑州的结合部之间，代表着郑州的时尚文化与传统文化的融合。这里既有古老郑州的浓郁的中原文化底色，又有现代化郑州极为新潮的时尚。如果说最近淄博是以烧烤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话，那么郑州这个名叫金水花园的周边地方，早在淄博之前，就已经满街夜夜飘着烧烤香了。

　　但是，十分遗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淄博，硬是以烧烤名扬了天下，而长期以来默默行动的郑州，从来都是只做不说，硬是把这个民间烧烤做成了一种越来越火的城市经济。

　　比较起来，郑州和淄博都是以经济和商业名达四海。

　　淄博，春秋战国为齐国首都，之所以称为齐鲁文化，淄博所代表的商业精神，便是齐文化的精髓。鲁文化基本还是中原大文化的延伸。齐鲁最终一体化，是因为齐鲁联姻的结果，被称为相对独立的齐鲁特色。齐鲁以开放领新潮的商业思维称雄天下，因最早受到来自海上文明的影响，给传统华夏文明注入了新的非传统元素。比如，因为大经济学家管仲的建议，齐桓公居然是第一个提出在临淄设“闾馆”的倡导者，闾馆者，其实就是风流娼妓之所。在管仲齐桓公看来，要留住这些抛家舍业的商旅之人，就应该给他们以娱乐之所，用这些“闾馆”留住他们，好让他们在临淄做生意。目的就是留住他们的金子银子。这些被今天看作伤风败俗的举措，在遥远的齐国，却使管仲引领下的齐国因经济繁盛而傲视群雄。

　　郑州不一样，它是古老华夏文明的最为典型的代表，是“周礼”文化的嫡传。但历史上以商都闻名天下，郑州商都古遗址的发掘，使郑州最终跻身中国八大古都之列。而郑州不仅是座都城，更是一座商业之城，关于无数的商业故事，成为中国古代商业思想和理论的核心。郑州，是华夏中国的经济商业的核心之地。

　　而今郑州的烧烤，可不像淄博那样一个烤串一个火锅那样简单和品种单一。这里的烧烤，几乎集中了四川、重庆、内蒙草原、新疆的多种特色，因为郑州是中国交通的核心之地，米字型的高铁枢纽，通三江达四海，号称是中国交通枢纽中的枢纽，来自四面八方的时鲜货品，商贾大员，总能最先达到郑州。因此很多到郑州来的人，总觉得郑州饮食之便，甚至可以超越了北上广深这些超大城市。

　　还有，郑州的美食虽然不像什么粤菜、湘菜、川菜、鲁菜、淮阳菜等等，成为独立菜系，但是真正研究饮食文化的大家们认为，吃遍了东南西北，比来比去，还是中原菜系最美。最好吃，最养人。为什么？因为中国八大古都，有四个都在中原，而作为历朝古都，但凡各地有了最好的饮食品种，总是最先进奉朝廷享受。久而久之，这些最为养人的食谱品类便成就了中原菜系。它不像川菜湘菜那么辣味满满，也不像淮阳菜苏浙菜系甜得发腻，以养生而成为饮食文化中的最高境界。到过中原开封的人都说，在开封品味小吃，才知道那些以小吃成名的有些地域，与中原开封比起来，那简直不叫小吃，开封小吃，简直可以从汉唐吃到大宋，每一种小吃都包含了渊博的历史文化。

　　郑州的不论烧烤还是小吃，都把开封、安阳、洛阳这些古都的韵味完美的承继下来。因此在郑州品味小吃，可不完全是饱口福之欲，它更是在享受关于吃的文化历史。此刻，郑州街头的这些小吃，每一种都有精彩的故事支撑，每一种都有丰厚的文化历史底蕴。因此在郑州吃烧烤，年轻人边吃边听故事叙述，边吃边享受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在郑州品味烧烤，那不仅是在吃，而是在读历史这部大书啊。

　　如今，在这充满烟火味的热闹之地，我忽然想到半年以前，因为疫情我被耽搁在这个金水花园里，一封达一个多月。期间多亏亲人相助。在这古城新城的结合部，憋得实在无聊了，便在亲友陪伴下，沿着今天火锅烧烤遍地的这些街巷漫步，那时候，整条街巷寂静无比，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更别说什么烟火味。

　　而如今，还是数月前万籁俱寂的大马路，还是那个著名的结合部，却是处处弥漫着烧烤的孜然的香味。烟火气回来了，人们享受着夜色的浪漫，享受着人情的温暖。青年人，或享受恋爱的温情，或叙谈创业的苦衷，或闲话社会万象，或感叹生活的不易。就在这烟火弥漫的气氛中，或许一种创业的新思路已经完成，或许某一个创意已经酝酿。

　　这哪是在吃烧烤啊，这是疫情之后又一种崭新的文化新生活。在这样一种氛围中，过去城管们的断喝不见了，东躲西藏在路边丛林里捉迷藏的小商贩们，再也不必跟城管们进行“麻雀战”了。

　　如今，夜的郑州真美好，在这样一片祥和温馨的氛围中，我忽然想到，为什么同样一块地方，过去城管与商贩斗智斗勇的地方，如今却是一片百姓温馨欢乐的祥和之地?

　　此时，我想到了四个字：“城市治理”，从淄博的烧烤热中，从郑州有序而热闹的城市烟火味的归来中，我们应该深刻反思的是，我们的城市应该怎样实现更科学更富有民情味的人性化治理。当一种饮食发展成为一种城市名片的时候，我们的城市方方面面的工作，是否该从张名片中读出责任和使命担当的意蕴呢？是否该从这个烧烤热中得到什么启示呢？我觉得，老百姓任何时候只要你把工作做到了家，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那么就没有化解不了的困难和问题。

　　城市治理应该从烧烤模式中收益更多。

　　烧烤，给当下中国，应该带来的是思维模式的根本转换。

　　【文/陈先义，著名文艺评论家、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红歌会网专栏学者。原载红色文化网，授权红歌会网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