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是写给自己看,死后带进火葬场的,为何要给别人看还引起这么大震动呢?――也谈方方日记

2020-03-26
作者: 道一人 来源: 红歌会网

  以前我在搜狐写过几篇短文,意思是“老一辈国民党人有写日记的习惯,老一辈共产党人有写诗词的习惯”,议论议论呗。

  大概文中一些内容惹恼了外星人(搜狐雇的审稿员),他就赶来说:道一人呀,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说“没呀,是真的呀,比如蒋介石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国民党高官不写日记的人还真难找;共产党人高级干部大都会写诗词,你比如许世友将军,他可是将军中的将军,给人纯粹“武夫”的印象,连他也会写诗词,并且要么不写,要写就写《浪涛沙》这么高档次【注】,颠覆你此前印象吧?老一辈共产党人不会写诗词的人还真难找。

  外星人说“不!你就是胡说八道,赶紧撤了”,我说“反正你是大腿,我是胳膊”。我也不知哪儿得罪他了。因为我没理论,写东西喜欢举例子,也许所举例子没法证明想说的,因此惹恼了他;也许张三李四乱举例子可能坏了外星人规矩,这是有可能的。谁知道呢?我确实说过蒋介石的那个日记不能算日记,标准的说法应该算“日志”,因为他是写给别人看的,是留给历史看的,同样的道理,雷锋日记也应该叫做“雷锋日志”。

  这么多人写日记,大名鼎鼎的《辞海》竟没有“日记”条目,我就百度百科摘录一下吧:

  【日记是指用来记录其内容的载体,日记也指每天记事的本子或每天所遇到的和所做的事情的记录。

  日记作为一种文体,属于记叙文性质的应用文。日记的内容,来源于我们对生活的观察,因此,可以记事,可以写人,可以状物,可以写景,也可以记述活动,凡是自己在一天中做过的,或看到的,或听到的,或想到的,都可以是日记的内容。日记也指每天记事的本子或每天所遇到的和所做的事情的记录】

  日记是一个人一天中“做过的,或看到的,或听到的,或想到的”记录,因此应该是很私密的,也就给自己看,是给将来的自己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为了给别人看而写的东西就未必真实,未必自己做过,未必自己看到,未必自己听到,未必自己真的这么想――当然个别除外,比如雷锋。

  我屁孩时就有过经历,记得些窍门。记得屁孩时我的性格刁钻恶毒,记得有一回同桌问我:道一人:你看我的日记写的怎样呀?我说不知道呀,我哪知道你日记不日记的事情呢,我要赶紧去看电影了,是《宁死不屈》(阿尔巴尼亚老电影)、《看不见的战线》(朝鲜老电影)。其实我是看见过他的日记本的,并且也打开看过。他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谁都能看见――他假装无意往那一搁,其实盼着他人能看见呢?他的心思我能读懂。

  当时我心想你不就是借我的嘴巴扬一扬让大家都知道吗,你日记中都是些高大上的东西,都是些宏大的志向之类,借我的嘴巴扬一扬?奶奶个熊,我是你的跳板呀!估计那时也就十一、二岁,可是性成熟比现在二十好几还成熟呢,心想你也许就想在前排的女生那儿显摆显摆,或者一不小心传阅到班主任老师那儿,选中贴在后面的黑板报上吧?

  那时屁孩,可性格也刁钻恶毒吧!可也真有这样的经历。那时虽然“文革”,当时个人显摆成风也是真的,以“一不小心”的方式让他人知道自己的“伟大”,那时也还真的有,甚至不算个别――其实人人都能窥察到。

  日记是一种文体,是记叙文文体;日记是一个人一天中做过的,或看到的,或听到的,或想到的记录……,这些知识我是从哪儿得来,不知道了,也许语文课上,也许班主任老师不断灌输,在幼小心灵扎下根,认为日记是自己写给未来的自己看的,应该是私密的。然而在我很小的印象中对这种“文体”从来不怀好意,以为他就是教人故作“一不小心”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伟大”。

  心想:为什么就不能堂而皇之说“我很伟大”呢?为何不能拉住那个美眉公然对她表白“你爱我吧,我今后很伟大”呢?是的,很小时候就对这类文体不甚好感。外星人也许知道我肚皮里的想法,故意找茬吧?毕竟外星人,厉害得很。

  是的,这是我对日记这种文体的看法,或许是偏见。伟人们需要写日记,他们写日记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看,为了让后代们去看,他们更知道他们所写日记一定会传世,比如蒋介石日记――就这个意义上说应该叫做“蒋介石日志”。既然给人看、传后世,就是为了赢得历史,看谁笑到最后,因此事件人物可能是真实的,而心灵想法就不一定,多半会掩饰――而只给未来的自己看,他就不必掩饰。

  鲁迅也写日记,他更知道自己今后会成为华人民族的大圣人,知道自己的所有文字都会传世。然而读他的日记可以发现大都是些实录,包括天气购物、用度、接待访客等等,很少看见其中有心迹袒露。要知晓了解他的真实心迹,可以读他的作品,而一旦以所谓“日记”的方式袒露心迹,反而弄巧成拙,鲁迅怎能不知道;其实只要是人,就会有这种真实体验――鲁迅是伟大的,他的伟大恰恰是处处表现出普通人那样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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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传《方方日记》,引得网上是是非非,更有左右极端对立,难得老胡“骑墙派”。然而我看《方方日记》体裁风格就是为了传世给人看,不是给今后的方方看的,那么所谓的“思想”就未必真实而是有虚掩的。既然有虚掩而非真实,那又何必认真。本来么,小说家,虚构是天职,随手捻来,这样的“左右对立”多少也显得荒唐。

  那到不如我十一、二岁时对我那位同桌的想法:方方你就干脆说“我有个思想,抛在网上,你们左右们来辨一辨呦”,何必假借“日记”这种体裁风格呢?我这样的看法也许招致左右们联合起来捶而击之,这下可怜了,左派打我左脸,右派打我右脸;也许不,更愤我的也许是方方。

  其实今天我想说的是一种文化现象,极具中国文化的特征现象,不分左右,不分党派,不分古今,只要是中国人,十有捌玖就会具备的品质:对文字的崇拜,古人所谓“三不朽”――其中一个“不朽”就是文字的传世。作为中外文化比较,印度文化、希腊文化、阿拉伯文化、欧洲文化,他们亦有文字不朽的传统,然而他们从未到达过我们这样的唯一独专程度,他们还有许许多多,比如建筑,比如绘画,比如传颂、朗诵、长诗,比如音乐、舞蹈、歌唱、史诗。而这所有一切我们似乎都不见(特别在汉文化传统中)。

  我曾在多篇文稿中猜测,汉文化传统中文字运用的过于发达,也许反而抑制了其他文化形态的发展,就好比一个嗅觉特别灵敏的人,他的听觉往往比常人更迟钝;我曾不厌其烦以古华夏人关于“声”、“音”、“乐”、“律”的敏感辨析,而后事华人甚至连“乐”为何物都不知道,这一事实来证明这个看法。让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韶》,到了后世竟然只是“悦耳”;华夏文明的建筑根基“礼乐”制度中的“礼”倒是发扬光大了,而“乐”到了后世竟然落得个“众乐乐”下场。

  人类精神方面的东西,许多都是无法以文字去传递的,硬要以文字工具去传递,多半是扭曲的。这是我的看法,文字的过于发达可能抑制了其他文化形态。也许左右们会联合打脸说你这是崇拜外国文明,贬低自家文明。我看不一定,拥有文字能力的人一定是社会精英,古往今来都一样,不管他的政治倾向怎样,一定是社会精英;然而普通人又如何?他们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曾经吆五喝六,曾经放肆高歌,曾经大路边牵手戏嘻,曾经街角处低声哭泣,这样真实的存在过,西方文化借助一神教(包括基督教或伊斯兰教)平台,较好的将普通人曾经来到过人世的故事、痕迹保存了下来,他们也是真实的人,也曾来到过这个世界――他的事迹是神界的,而感情却是世俗世界的,他的喜怒哀乐都是表达世俗的;而中国过于发达的文字传统却未能做到,记录的都是些帝王将相故事,记载的都是精英主宰历史,都是“银盘托WiFi密码递给田朴珺小姐”的贵族故事。

  我以上所述中国的文字传统,并非仅指记录所指向的内容,而是记录者本人就是这故事的一部分。由此看,所谓日记,别把他当真,左派别把他真的当“右”看,右派别真的把他当“左”看。真的写给今后的自己看,那就隐秘保管好,死后与自己一起拉到火葬场,何必放网上引起辩论;如果写给别人看,权当连载小说,只是有点不恰当――故事还在演绎就开始排戏,似乎急了点。比起六六的幸灾乐祸,也许好一点:六六也在写武汉抗疫日记,她3月9日的日记说“幸亏我来了,再不来素材就没了”。“为赋新词强说愁”已经到了浅薄,汉字掌握在这类人手中,百年后的华人读《武汉抗疫日记》会是怎样感觉?――我前所述“让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韶》,到了后世竟然只是‘悦耳’”大概也就这个原因;六六这次是否会说“武汉人是劣等种族”?不会吧,改正了吧?去年东三省与人争座位开骂“人种有优劣!”然而还是坚持这个解释,恰恰因为六六这类种族渣子的存在,将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韶》,沦落为后世的“悦耳”工具。

  没有其他办法,恢复华夏文明的神性而不失为“圣”,只有降低文字的作用,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你看看六六们的“幸亏我来了,再不来素材就没了”,你就明白今天我想说些什么。

  有些只能意会,懂吗?

  这次我倒要为老胡胡锡进点个赞。这个“骑墙派”大师总是不真不假、亦真亦假、真真假假,这次我到宁可为他点个赞。他说“这个国家的意识形态对这种现象不妨多一些从容的审视和包容”,好吧,就这样吧。

  【注】

  《浪淘沙•解放一江山岛》

  许世友

  碧浪万千重,多少英雄。

  当年小试海陆空。

  愁岛荒山今胜地,万紫千红。

  立石志奇功,壮志长虹。

  怒看海峡走蛇虫。

  誓扫妖氛还国土,金马台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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