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谈谈两部电影的遭际问题

　　有朋友有如下言论：

　　“《南征北战》的优点是它在陈毅参与创作时，确定了一个体现“运动战”战略思想的主题，比电影据以改编的话剧《战线》的主题模糊要提高了无数个档次，而延安保卫战类的文艺作品，显然在主题上并没有集中而明确的链条，包括《延河战火》里，也没有像《南征北战》那样，用一个完整的对应的战略构思来统率全片。《延河战火》中，把主要故事动力，放在说服战友撤退延安这个主线上，战略思想反而略而不谈。这就是《南征北战》仍然被人们记住，而《延河战火》却很少被人们提及的原因。”

　　认为《南征北战》战略思维清晰，而《延河战火》的战略思维不清晰，所以，导致后者被人提及。我想，这可能是出于对战略的误解。

　　通常认为，战略，是指导战争全局的方略，似乎在战争开始之前，双方都有一个明晰的关于战争如何打、有哪些步骤、如何协调、如何取胜的计划。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对于战役，通常战前，双方都有一个相对稳定和完整的构想。但是，对于一场战争，特别是时间长久、战场环境广阔、斗争复杂的战争，我想，双方很难有一个具体的“指导战争全局”的方略。这样的战争，通常要“草鞋没样，边打边像”，要注意把握双方力量、态势的对比情况，及时调整部署，抓住战争的主动权，推动战局向有利的方向转变。

　　是不是能在战前，就提出一个“锦囊妙计”，然后按照这个计策，一步步走，就可以获取胜利呢？这样的情况，我想太唯心主义了，恐怕世界上没有这样高明的计策。

　　中国革命战争，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革命军队，力量相对由弱到强，而敌人却通常都十分强大，而且战场范围也足够宏大。研究战略问题，以中国革命战争为例，我想是非常理想的。

　　解放战争，就总体来讲，党中央毛主席有一个宏观的指导思想：向南防御、向北发展，收缩南方兵力，巩固东北、华北、山东；以消灭敌有生力量为主，不以保有城市、土地为主，山东解放区除外。但是，这个指导思想，显然并不意味着就有后面的三大战役、渡江作战和对西北、西南、华南敌人的大追击。

　　何时转入战略反攻、战略决战、战略追击，从上面的指导思想中，完全看不出来。战略反攻、战略决战、战略追击，需要毛主席根据敌我态势、力量的对比，随时判断。也就是说，在解放战争爆发前或者爆发后的相当时间内，我们共产党解放军这一方面，完全没有一个关于战争要具体打多少年、要怎么决战、何时决定、在哪里决战、如何组织这场决战的构想，尽管我们完全有信心打败国民党反动派的军事力量。

　　虽然宏观上不可能具体制定战争的步骤，但是，在具体的战场上、具体的战役上，完全可以把作战方案设想得具体一些，比如确定战役力量、战场地区、战役目标、战役步骤、重点环节、力量转移、准备下次战役等等。

　　《南征北战》发生在华东地区，是关于莱芜战役及孟良崮战役的故事，就是说截取了华东战场一两场具体战役面开展剧情。这场战役，华东野战军，的确有精准的筹划。这个战场上，我军的力量还是比较强大的，与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相比，悬殊还不算太大，作战步骤的确也基本上是按照筹划来推进的，并完全达成了作战目标。

　　但是，延安保卫战则完全不同。首先，《延河战火》并非将一场战役（青化砭战役）为主题，重点表现的不是这场战役筹划、指挥、实施。而表现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党我军紧紧依靠人民群众，运用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打败强敌，突出表现“党中央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毛主席胸中自有百万兵”这个主题。青化砭战役，只是表现这一主题而选用的素材之一。

　　《延河战火》这部电影作品，我个认为吸取了《红日》《南征北战》《难忘的战斗》《地道战》还有样板戏等经典作品的思想和艺术创作经验，并有所升华，场面更加宏大，主题更加深刻，塑造的革命军民形象也更加鲜明，很好地呈现了我党我军的革命精神、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再现了毛主席率领党中央和陕北革命军民打败强敌的这段光辉斗争历程，当然是一部无可置疑的经典的优秀作品。

　　那么，为什么“《南征北战》仍然被人们记住，而《延河战火》却很少被人们提及”呢？

　　这要看这两部作品的主题和出品时间。

　　南征北战，虽然也表现毛主席的战略指导，但是重点是表现华东军民在毛泽东思想指导下的这段斗争。而《延河战火》则直接表现毛主席的战略指导。《南征北战》有两个版本，推出的时间在上世纪60年代一直到90年代，普及性极强。在上世纪60年代、70年代，中国的指导思想还是毛泽东思想，南征北战传播当然极广，持续时间长达30余年。而《延河战火》于1977年推出。推出后不久，就出现了对毛主席的抹黑运动，这部歌颂毛主席的作品，当然也就被“雪藏”了，故而影响不广。

　　换言之，两部电影在群众的影响程度浅深不同，并非因为《延河战火》在思想性、艺术性，以至军事思维上次于《南征北战》，完全相反，《延河战火》无论在思想上、艺术上，还是军事思想的呈现上，不说远远高于至少也可以媲美《南征北战》。《延河战火》之所以名声不彰，完全是因为人为地压制的结果。

　　出于同样的原因，《南征北战》在群众中的影响力，也在慢慢消退。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简单、很容易理解的事，没有那么复杂。

     【吴铭，红歌会网专栏作者，原载公众号“吴铭再评说”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