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石:也说孔乙己的长衫
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复活了。时隔百多年,那个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不上不下的“卡”级人物乍然间与今人联系在一起了。
今天的中国,早非百年前可比。岁月如梭,沧海桑田,人事变迁,新人新气象,新时代新风尚。孔乙己的长衫不见了,头上的长辨不见了,吊打他的丁举人不见了,丁举人赖以生存的封建旧王朝不见了,封建王朝赖以支撑的封建社会制度不见了,孔乙己式的旧读书人不见了,孔乙己一样迂腐不堪、了无生存能力的“多余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社会制度、全新的精神风貌、全新的奋斗舞台、全新的事业追求、全新的行业分工、全新的业绩考评。
读书人越来越越多,学历层次越来越高。据有关统计,中国十四亿人中本科以上学历持有者达两亿多人。每年从大专院校毕业的学生千万人左右,仅每年各大学招考的研究生人数也在大几十万。
孔乙己如果生活在今天,他那点学识顶多相当于高中毕业,没有任何稀奇之处。然而,在封建旧中国,读书人极其稀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广大人群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孔乙己虽然终生苦读,到了也没捞到半个秀才。但他必定是读书人,之乎者也能说几句,子曰诗云能背几句,神圣笔杆能晃几下。尽管学无所成,却时时以读书人自居。他的衣着打扮、语言风格、性情癖好,均打着读书人的烙印,借以彰显自己与凡俗人群的不同
我们不能责怪孔乙己孜孜以求科功名利禄。人所共知,谋求金榜题名对封建社会里绝大多数读书人而言,几乎是不二的选择,绝非只是少数人所为之事。处身在那样的社会氛围之中,几乎每一个读书人都是满脑子的仕途经济,无时不巴望着有朝一日鱼跃龙门,走进心向往之的权贵阶层,光宗耀祖,安受富贵荣华。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追求功名的读书人,大多数毕生与心仪的功名无缘。自隋朝创立科举制度开始,到晚清彻底废除科举制度,一千多年里有幸考上进士的也就十万余人。大多如孔乙己之类的读书人,穷其一生努力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更遑论能考上举人、进士。
鲁迅先生塑造的孔乙己,其实是封建社会里广大科考无名读书人的缩影,集中反映了一部分读书人求取功名不成之后,不愿放下读书人架子,不愿走进人间烟火,不愿成为与常人一样的自食其力者。孔乙己的悲剧既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更是社会的。学而优则仕,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巨大的利益诱惑,考取功名后身份、地位、财富上的云泥之别,如何不让读书人念兹在兹,毕生追求,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