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则历史轶事谈谈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
十多年前读《资治通鉴》时,就对这段文字印象很深刻:(甘露之变前)“王涯有再从弟沐,家于江南,老且贫。闻涯为相,跨驴诣之,欲求一簿、尉。留长安二岁馀,始得一见,涯待之殊落莫。久之,沐因嬖奴以道所欲,涯许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门以俟命;及涯家被收,沐适在其第,与涯俱腰斩。舒元舆有族子守谦,愿而敏,元舆爱之,从元舆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谴责,奴婢亦薄之。守谦不自安,求归江南,元舆亦不留,守谦悲叹而去。夕,至昭应,闻元舆收族,守谦独免。”——节录自《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五
这里我就不用白话文逐句翻译了。一句话,有人(王沐)私欲迷心、为了当官千里送人头。有人(舒守谦)因为有自尊、坚守做人的底线虎口逃生。
手机上看到有人说:当能干事的人在职场上都被会处事的人压着,甚至只有会处事不干事的人才能当官,那就很危险了。也有人说:当正直的人实在难以忍受而远离,只有那些不要脸不要腚只要一己之私的人蜂聚蚁丛于权力盛宴时,那么这个企业、单位或者其他什么实体也就走上了所谓的“周期律”难以逆转的死亡路段。
一直对古人用“君子”、“小人”这种范畴来论述人不是那么理解。其实,想想,这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理想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注意,“理想主义者”可能是唯心主义者,但更可能是唯物主义者。因为坚信物质运动的客观规律性,所以才坚守心中的理想、原则。
对此,列宁、毛主席都有过论述:1959年12月24~26日,毛泽东在学习研究社会主义政治经济问题的时候,在谈到全国人民的精神状态时,引用了一句话:“列宁说过,唯物主义者最“唯心”。他们最能够刻苦,最不怕死。金钱是物质,可是金钱收买不了唯物主义者。他们有最伟大的理想,因此他们有顽强的战斗性。”——《毛泽东年谱》1959年12月24~26日
反过来,“实用主义者”一定是唯心主义者,而且是最浅薄、最恶劣、最坏的主观唯心主义——实际上是唯我主义。对这些人而言,没有什么原则,唯一的原则就是一己之私——而且是可怜又可耻的、顾头不顾腚的私利。
毫无疑问,自从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尤其是在一个王朝进入“周期律”的后半段那种无可避免的“死亡路段”时,无论在学术、文化、演艺还是官员、甚至市井——无论哪个“圈子”里,实用主义者都是占大多数的。那么,剩下的为数极少的理想主义者就更显珍贵了,因为他们成为延续“文明”(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野兽)的“种子”。所谓“不绝于缕,如悬丝矣”。当然,也就是在这个“死亡路段”的时期,是整个社会——不仅是官方还包括“市井”——对理想主义者进行绝情剿杀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公开羞辱的时候。《红楼梦》里,无论是林黛玉还是焦大,都是落得“主子咬牙、奴才切齿”的下场。甲午战争之前,从李鸿章到北洋水师的普通水兵,每天主要的精力和时间是考虑如何处理好各种关系——尤其是讨好上级。
那么为什么理想主义者总是杀不绝呢?因为物质不灭、劳动人民不会被杀绝。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人还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生物,总是要生产劳动的。那么,理想主义者身上的那些美好品德就会深深植根在劳动人民之中并传承下去——虽然必然受到残酷的镇压。这就是列宁当年说的“两种民族文化”的哲学基础。需要说明的是,上述“理想主义者总是杀不绝”是就整体和历史趋势而言,具体到一个单位、国家那就不一定了。贾府不是最终完蛋了吗?屈原死了,楚国不也是被灭国了吗?吴石将军是悲壮的,但他毕竟还看到了希望——也正是共产党人的奋斗更加坚定了他朴素的选择。
从历史发展看,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就有了上述问题。但原始共产主义的遗留其实一直存在,并且和劳动人民在生产实践中的斗争结合起来成为理想主义者的土壤。越是到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是帝国主义时代,越是在像苏联后期那样的社会,理想主义者生存的环境越是险恶。这个时候的理想主义者,真的是“寒夜余烬,向死而生”——他们的个人的死是必然的,而且是受尽屈辱而死。但他们的“生”也是必然的——为人类进步保留的火种终会成了燎原之势。
对于理想主义者而言,除了和劳动人民结合——从大地母亲那里汲取力量,还要打破乃至摧毁原有的社会评价体系——你按照人家的标准,在人家的裁判之下,你就永远是个没本事、没地位、不孝顺父母、不疼爱妻儿、不会处理同事关系、“情商低”......的“失败者”。如果不能从中解放出来,甚至会陷入自我怀疑、心中底线和现实的冲突造成的无休止“内耗”中。不仅要把自己彻底从中解放出来,而且要在人民革命的洪流中彻底摧毁和改造这一整套的“上层建筑”并且使之深入人心,直至成为全社会自觉的习惯乃至风俗,革命的成果才是巩固的。
2025年11月27日
【文/宋新滨,作者原创投稿,授权红歌会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