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石：孔子的“九思”

　　《论语·季氏篇》记载：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若论如何修心养性，要数中国古人论述得最全面，最通透，最简易，最明白，最让人易于接受。孔子所言“九思”，便是如此。

　　看似简单的九种人生思考与决断，几乎涵盖了人立身处世、待人接物各个方面。这里，不妨逐一解读之。

　　视思明。视觉是人观察世界最立体、最便捷、最简易的功能依赖。只要不是盲人，除睡觉外，每时每刻都目之所见到生活周围的诸多事物。面对所见之物，没谁不自觉不自觉地动心思观赏一番、思虑一番。观赏思虑之后，自然而然会对所观赏事物进行一番思想与审美上的鉴别与取舍。不同的人，因个性差异、审美差异、道德差异、思虑差异、认知差异、学问差异，对同一事物必会产生相同相似甚或相反的评判取舍，进而获取或深或浅、或有或无、或多或少思想行为上的不同结果。眼睛的最大功能是用来观察世界的。观察的目的，就是要辨别清楚客观世界中每一事物的体貌、性质、色彩、质地、功用等。然后依据观察分析，对事物做出科学合理的甄别与分类，以便更有利于人们日常生活之需。如果面对巨细事物，采取盲目而不负责任态度，不问利害，不辨是非，不论善恶，不分良莠，一味泥沙俱下，兼容并蓄，后果必然不堪设想。眼睛的明亮，不惟要看得清事物的表象，更要看清事物的内核与本质。眼睛的“明”，决不是泛泛一般的走马观花之明，而是仔仔细细的入木三分之明。因此，唯有眼看之后经思辨得出的明，才是真真白白的“明”。

　　听思聪。人观察世界的主要器官除视觉外，便是听觉了。听觉的局限性较之视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听的唯一对象是声音。听者完全依赖对发出声音之物的判别，由浅入深地一步步认知世界的。当然，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视听本就一体，相辅相成，感知世界极为方便。而对盲人来说，就截然不同了。盲人看不见客观世界里的一切事物，只能借助听觉来想象世界、了解世界、感悟世界、认知世界。因此，听觉对盲人来说，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生活中，许多生理上的盲人，因具备了对客观世界超凡的认知判别能力，因此把听来的东西尤其声音，进行科学合理的归纳整理，而后推出绝不亚于甚至远超过许多正常人的正确结果。倒是许多耳目正常之人，因缺乏敏锐目光、超凡听力、认知能力、归纳判断水准，故而对所见之物、所听之音，难以做出科学合理判断，因而做出极其荒唐甚至铸成大错的事情，给自己、给集体或给更大范围的人们，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重大损失。此类所谓的正常人，与生理上的盲人相比，是完完全全的智慧盲人、生活瞎子。因此，凡听来的东西，必要认真加以辨析，绝不能闻之即信，听之即真。不管从哪里听来的东西，不经认真思考，不经归纳梳理，不做辩证推断，就盲目轻信，结果必然悲催无比。

　　色思温。这里的色，即是脸色。这已经关乎到人待人接物态度了。生活中，往往有那么一些人，依仗自己政治地位上、经济实力上、蛮横霸道上拥有的所谓实力，对人对事不能做到心态平和，一视同仁，公平友好。他们动辄喜欢端个架子，使个蛮劲儿，刷个做派，摆个臭谱儿。对人温和，是做人的基本素质。不管对什么人，只要能想到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生活在同一天地下，即便自己各方面都比他强，你也应知道，他并没有短你什么，欠你什么，亏你什么。你大可不必在他面前，给他难看脸色，施以横眉冷对。你若温和一点，友善一点，不仅损伤不了你什么，反会为你赢得正能量打分，你又何乐而不为？生活中，人们讽刺个别部门工作人员，说其对待自己的服务对象是，门难进，脸难看，气不顺。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不咋会事儿，说难听点是忘乎所以。你虽处人人找你办事位置，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服务窗口，没什么值得自豪与高傲之处。说白了，任何你服务的对象才是你的主人，绝非你是他们的主人。如果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认清了做人的基本规律，一个人有啥理由有啥资格动不动就给他人脸色看？

　　貌思恭。这依然是人道德修为与待人接物上的事情。本来，色与貌是一体的。只要做到色温，必然就会貌恭。没谁脸色温和，而态度恶劣的。一张脸上，绝难同时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孔子此言，意在告诉人们，无论对人对事，态度极其重要。态度谦恭，既是生活必需，也是个人修为必要。没谁喜欢冷若冰霜的人，喜欢机械呆板的人，喜欢不苟言笑的人。对人态度好坏，直接决定一个人在待人接物上的成败。生活中，明明皆大欢喜的事情，往往因某人态度不够友好，结果闹得不欢而散。相反，明明很难办成的事情，往往因了一方态度的虔诚和善，结果峰回路转，大喜过望。因此，谦恭的态度，宛如生活里的春风，可以吹散一切雾霾，迎来丽日蓝天。

　　言思忠。人常说，话是开心斧。人还说，暖话一言三冬暖，冷话一句六月寒。因此，对人说话是艺术，更是斧钺。会说话的人，走到哪里都其乐融融。不会说话的人，走到哪里都一潭死水。对人说话，一如对人做事。每动口之前，必要揣摩好自己要说的话，得体不得体、伤人不伤人、暖心不暖心、真诚不真诚。花言巧语之人，虽然会说，却招人厌恶；油嘴滑舌之人，即便说破六国，终究一事无成；口是心非之人，只可骗人一次，绝不能为之久长；盛气凌人之人，再装什么威严，人们也敬而远之。常言说，言为心声。说啥话必要心口合一，绝不能言不由衷。言而无信之人，没人愿意结交；出言不逊之人，没人愿意接近；所言尽虚之人，没人信他半句；恶语伤人之人，没谁不对其怒目而视。好好说话，好好对人，到啥时候都是做人根本。谁记住了，谁必能做到我们的朋友遍天下。

　　事思敬。此句依然是人修为上的事。凡做事，必要态度端正，一心一意，全力以赴，严肃认真，不可懈怠。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成功。有史以来，大凡所有成功之人，没哪个是耍奸使滑的、敷衍塞责的、支乎应付的、弄虚作假的。任何事业的成功，根本的根本就在于能否扑下身子，脚踏实地，吃苦耐劳，一丝不苟。中国航天事业之所以后来居上，赶超世界一流，关键就在于他们做事的态度与精神。人所共知的航天人十六字方针，便是最好佐证：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做事之前的态度，直接决定事情成败与否。毕竟，从来人们做事之前，必要首先做足做好思想与物质双重准备。倘若没了这一切，也就绝难有期许中的理想结果。

　　疑思问。这是学习与做事的方法与态度问题。生活中，没谁做事完全一路顺风，旋即获得成功。前进道路上，任何疑难都存在，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都会发生。问题是，遇到疑难怎么办？发生意外如何处理？这就需要有虚心求教的态度、刻苦学习的精神。不懂就请教，不会就学习，不解就钻研。常言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谦虚态度恭，一切问题尽刮风。做学问与做事一样，学中做中遇到问题，就在学中做中解决问题，就在学中做中积累经验，而后在学中做中取得成功。唯有甘心做他人学生，才能最终成为他人老师，才能取得最终成功。需记，唯有不耻下问，唯有好学不倦，才能走上巅峰。

　　忿思难。人有七情六欲，随时都需宣泄。然而，动辄发怒之人，多会将事情办坏办砸。俗话说，冲动是魔鬼。人在动怒之下，智力水平急剧下降，处事能力快速沉落。怒气之下，理智陷于混沌迷乱。不该说的话会不假思索说出来，不该做的事会不计后果做出来。如此一来，本该做成的事往往功亏一篑，本来友善的关系顷刻跌入冰谷。因此，凡遇到易怒之事，首先应该冷静想一想，动怒结果如何。是有利于事情进展，还是有碍事情解决。一旦利害相交之后，人就会冷静下来。这样，濒临险境的事情，在隐忍为上支配下，旋即阴转晴天，化险为夷。因此，遇事冷静，不盲动，是取得成功的重要保证。

　　见得思义。这是一种高尚的君子修为。面对利益，尤其颇为诱人的利益，能迅速权衡出得之与弃之利害，保持一颗豁达坦荡之心，很难得，很不容易。司马迁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面对利益，能视若粪土者凤毛麟角。凡能在得与不得之间做出正确抉择者，在孔子那里便是十足的君子。何为君子？即有道德有修养有学问之人。可惜生活中，有学问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有道德有修养的人寥若晨星。因此，君子人人敬仰，君子人人难做，甚或许多人压根儿就不情愿做君子，而甘愿做小人。因为，君子需要自我约束，需要日日修行。久而久之，渐至高端，令人高山仰止。小人不受约束，不受管教，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自由放浪，我行我素，尽享所谓的自由快活。故而，自古以来，君子屈指可数，小人层出不穷。明明得之不义，小人必趋之若鹜。甘愿固守贫穷，君子终灯火阑珊。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历史。不由人不信，不有人不服。

　　读了孔子的九思，不得不感慨：孔子对人生的思悟，可谓深且全矣！

　　2025.12.9

　　【文/伏牛石，红歌会网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