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为何赞同胡适的“多研究些问题”
我们常常会听到诸如此类的话:理论是“抽象的”;主义是晦涩的、复杂的、令人生厌的教条。结论是:多谈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这表面上看似乎正确,但问题在于,要求别的人不谈理论、不谈主义的人,自己通常有一套“理论”。只要问问他们关于社会的问题,他们的理论就一套套地出炉了。例如:
“人天生是自私的。”(因此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的)
“是道德衰退把我们国家变成现在这样子。”(因此只能要求资本家流道德的血液。。。)
“只要够努力,每个人都能爬到顶层。”(爬不上只能怪你懒)
“要不是因为有富人,就不会有钱来给我们其他人提供工作。”(因此不要仇富)
“换了你,你也会贪。”(大哥别说二哥)
在大街上、巴士上、饭堂里听一听所有的议论--你可以听到很多这类的话。每个人对社会何以如此以及人类如何改善境遇都有个说法。这样的见解都是关于社会的“理论”。
当人们说他们没有一个理论,他们真正的意思只是:只有我自己的理论是对的。
对任何一个努力要改造社会的人来说,这是特别危险的。因为报纸、广播、电视,全在不断地灌输给我们诱导性的、关于社会何以陷入混乱的解释。他们希望我们不假思索地接受他们对这些问题的说法。
除非你能分辨所有各种观点错在哪里,否则你无法有效地改造社会。
但是,生活是很复杂的。这几天重读《毛选》一。我注意到与某些引经据典的大家不同,毛写文章往往从具体问题讲起。这里只怕有一点胡适的影响。在毛泽东1936年同斯诺的谈话中,说到他青年时代读《新青年》杂志时,有这样一句话:“我非常钦佩胡适和陈独秀的文章”。在这里,他把胡适与陈独秀并列,作为自己当时的“楷模”。 1918年毛泽东就拜访过胡适,还曾就哲学上的一些问题请教过胡适。关于中西学术的关系问题,实验主义哲学的问题等,他都曾得到胡适的当面指点。他还听过胡适讲演墨子哲学、实验主义哲学等。胡适在北大所作“实验主义”的讲演,是他系统介绍实验主义,在学术界影响最大的一次讲演。毛泽东也受到实验主义很大影响,他把实验主义认作对抗思想强权的新思潮。陈独秀和胡适当时还办了一个很有名的杂志,叫《每周评论》。这个杂志对毛泽东的影响也是够大的。他办《湘江评论》,无论刊名和倾向,形式和内容,都可以明显看出《每周评论》的影响。胡适也是这样看的,胡适并未轻看这个满口乡间的年轻人,他甚至把新创刊的《湘江评论》称作《每周评论》的“小兄弟”。
1919年7月,胡适在《每周评论》第31号上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一文。以为空谈好听的“主义”是极容易的事,是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事,是鹦鹉和留声机器都能做的事。空谈外来进口的“主义”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胡适甚至以为偏向纸上的“主义”,是很危险的。这种口头禅很容易被无耻政客利用来做种种害人的事。这“外来进口的主义”指的是什么?他没有明说。他只是表示反对谈“根本解决”社会问题的主义,而主张去研究诸如人力车夫的生计问题、女子解放问题等等。但是人们都知道,胡适反对的是主张“根本解决”的马克思主义。这一点,胡适自己后来也是承认的,晚车他在台湾出的《胡适口述自传》中说:这“问题与主义之争”,是“我和马克思主义者冲突的第一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