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生:漂浮人家 九十四

2020-11-23
作者: 李三生 来源: 红歌会网

  《问荆溪溪上人家,为甚人家,不种梅花?老树支门,荒蒲绕岸,苦竹圈笆。寺无僧狐狸样瓦,官无事乌鼠当衙。白水黄沙,倚遍栏干,数尽啼鸦。》乔吉《折桂令·荆溪即事》。

  这短词小令,写得语言直白,却颇有滋味。荆溪溪上的人家似乎在说:不是我们不种梅花,而是顾不上,倒是看看我们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老树支门,荒蒲绕岸,苦竹圈笆啊。作者把栏干倚遍把啼鸦数尽。这一"倚"一"数",正说明他孤寂太甚、忧伤太深。托物寓情,一个"啼"字,既是鸦啼,也是"倚遍栏干"的作者内心极度悲凉的曲折反映,其中也包含着对"狐狸样瓦"、"乌鼠当衙"的愤懑不平,文笔是尖刻而辛辣的。

  正在屋子里独自品味感叹呢,领导在水房干完了什么活儿,一只手支着腰进来。赶紧站起来给捶了捶腰,领导说:“去去去,没什么用。上你的网去吧!”陪着笑脸说:“你不觉得你很粗暴吗?”“我实实在在,什么大春给喜儿递过来一杯珍珠奶茶的事儿,不会也不懂,这虚头八脑的东西,咱们闺女岁数的人都不会接受。”说完了我们俩都笑了。领导说,抽工夫帮助我写个致谢词,画展有个小仪式,我得用。我说行嘞,不就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对景当歌幸甚至哉,完了每人一杯珍珠奶茶,再发两盒板蓝根冲剂吗?误不了事。领导说,你可认真点,这回有不少从北京来的画家呢,开不得玩笑。我也认真地说,放心吧。

  沏上一杯茶,又坐在桌子前,看着电脑上的壁纸在不停地变换。虚拟世界和窗外现实交织融汇,都是冰雪的景色。慢慢看去,那竹,那柳,那亭,那石,那坡,那溪,那围栏,那长凳,那远的山,那近的墙,交相辉映,恍惚令人难以分辨,哪是真实的景色,哪是虚拟的境界。竹被雪妆整整,柳挂寒冰飒飒。昨天是大晴天,冬日的暖阳,照射在如诗如画的雪世界里。白雪无言,朴实洁净美丽的雪,清奇素淡曼舞的雪,已经准备悄悄地离去,要陨于无形了。风的刀,也停止了对景的雕刻。

  谁知暗夜过去,飘飘洒洒地雪,如婀娜的仙女子,使着一幅似娇慵,多柔弱的情态,竟然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很是令人欣喜。有雪就心情好,一向如此。毕竟这世界上的一切灰暗的东西,都可以被暂时地覆盖,就如给这个世界画一下妆,哪怕是伪装,哪怕是短暂得不能再短暂,也能让世间之人轻易地以为,自己紧张凌乱的心,恍惚有了片刻难得的静谧和安宁,纯洁和通透,轻盈和自然。怡然处之的你,若是雪一样纯净的人,也定会有一颗纯洁素美的心。惟愿这干净的世界永在心头。

  昨天给林溪庄园送过去20只鸡,买的时候就是下蛋鸡,已经该淘汰了。自己家孵化的小鸡开始下蛋了,下蛋的窝不够用,老打架。鸭子有50多只,也全送给林溪庄园了,以后也不养鸭子了。剩下50多只鸡,20多只鹅,也够了。姚伟要给钱,不能要。姚伟就让会计记了一笔应付未付款,算两千元。随他便吧,没有少得到人家的照顾。

  下午跟着大槐子的皮卡车去了一趟冷水鱼基地,把关关和小户的一窝小狗送过去了。关关和小户也窜上车槽子一块去了,回来的时候不愿意走,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就让它们留在那玩几天吧,放心了自己就回来了。本来是心软,同情关关和小户,又要和自己的孩子分离,没有想到,后来关关和小户把这十几里地跑熟了,隔不几天就自己跑去了,早上去晚上回,慢慢地竟然把所有的小狗带着两头跑了。若是大雪封地的时候,站在那里看着,到固定时间,就会有一群小黑点从远处像箭一样地飞奔过来。地广人稀,又没有什么庄稼遮挡视线,遂渐渐成了当地一景。

  有人给做了个视频,冠以“犬马竞逐”,放在网上,反响绝佳。再以后有半年的时间,想再看看这视频,发现已经从二三个视频,变成了一百多个。最受人欢迎的一个视频,是有二十多个骑手,御马狂奔,就像猎手们集体去打猎,低处有犬,高处有马,竞相追逐,前面喷出团团浓雾,后边立起漫天雪舞,急促的马蹄声,兴奋的犬吠声,骑手们的吆喝声,围观人群的叫好声,真一个“倾城随太守”的场景,点击已经有三十多万多次。(知乎可见)

  春节前后下大雪,专门来看犬马追逐大戏的城里人,已经小有阵势,光是道路两边停放的汽车,据有人统计就达到了每天五六百辆的疯狂地步。有当天没有看到或者没有过瘾或者没有做好视频的人,就在林溪庄园开房住下,林溪庄园居然淡季不淡了,餐厅的座位和房间也不够了,不得不介绍到大槐子家的小旅馆。这纯属意外的收获。我和老鲁念叨,你看,声有了,犬有了,马有了,就差色了,若是四至齐备,影响就远播了,想想办法吧。

  老鲁的办法没有想出来呢,电视台的转播车先来了。现场采访得知,有自驾几百公里来看“竞逐”的。新闻一播出,不得了了,马队像是滚雪球,从二十多匹马增加到六十多匹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有人想让自己带来的狗跟着一块跑,被关关和小户率领群犬子起而攻之,毫不留情地驱逐了。人一多就有市场,卖吃喝的,卖马具的,卖高梯的,卖旗子的,卖皮帽子皮手套的,卖土特产的,还有卖狗的,赶上半个大集了。

  老黄跟老鲁说,给每只狗编上号效果会更好。老鲁征求张姐他们同意,从哪里买来了狗坎套在狗身上,两边印着大大的号码,每次上午,从不知道是谁给制作的起点终点的两用牌子下出发,一直到下午返回冷水鱼基地,道路两边人群不散,大家持续体味着室外运动的快乐,也用手机视频,让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快乐,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当然了,没有有关部门的主导,这样自发形成的娱乐项目,注定是长不了的,大量的人群聚集,大批的车辆集中在一起,什么问题都可能发生,影响稳定。一声令下,切了。马只能在跑马场里跑,狗必须拴住,负责维持秩序的警车也撤离了。再无犬马喧嚣,唯有寒风搅动着的积雪在地面上滑行,一切复归于往日的寂静。

  翻回来说,我和大槐子把关关和小户一家子都留下,跟张姐打个招呼离开基地。大槐子兜了个圈,带我去岙下村看了看,在亓静慧家的院子前面停留了一下。从低矮的围墙上看进去,是个整整齐齐的小院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倒是靠墙立着的一架大车架子太显眼,没有大牲口,弄个大架子车干什么使呢?大槐子告诉我,这挂大架子车,当地很多上岁数的人都知道。他也是从他爸爸老董那知道的。有功夫和老董闲聊,对此大概知道了一二。

  亓静慧的老爸和老妈,原本是一个初中学校的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体育,膝下有两女,生活虽然略显清贫,倒也其乐融融。某年代初,他们此前任教的学校,存在两个派系:一个是学校两个领导组成的“派”,一个是他们参与的“派”。有几个女学生,为能被推荐上高中,受人蛊惑,作伪证诬告“遭奸污”,施暴者指向亓静慧的老爸,导致其被开除出人民教师队伍,一年以后判处五年徒刑。后来是怎么经过长达二十多年的申诉被宣布无罪的,不必细说,想想就可以知道多么不容易。惨的是亓静慧的老妈,丈夫犯罪,而且是人见人恨的奸污女学生,在学校里是彻底抬不起头了。何况还有对立一派的随时整治,那是真往死里整。

  课不让教了,教也没有学生听,丈夫判刑,自然没有了工资,自己工资也降了不少,每月12块钱生活费,两个女儿,三位老间儿,六口人的生活难以为继,没办法,离开学校,自谋生路。用别人给的这架架子车,顶风冒雨,给使用大石头的工地或者人家,送石头料。装上一车石料,平地的时候,小女儿坐在车上,大女儿在后边推,老妈自驾辕。上坡的时候掉过头来,老妈拼尽全身力气推车,两个女儿在前边拉,为的是怕架子车往下滑而伤到两个小女儿。前行的路上,不断有学生仔往老妈身上吐痰,往车上扔没有用的石头,增加重量,看一家三口的笑话取乐。亓静慧就曾经在车上被砸伤过脚。每逢此时,老妈并不言语,甚至头也不抬,默默地使劲赶紧走几步,避开也就是了。

  那时的老董还年轻,从小受的教育和家族老人的影响,看见不公敢说敢管。先是老董和几个董姓的哥们首先站出来,阻止别人欺负这大小三个女人,男人的错误由男人承担,不能把惩罚放在女人身上。他们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等在架子车上坡的地方,车过来了,就上去帮助推车。慢慢地,其他人也开始干涉学生仔的举动,有欺负人的行为一定要进行训斥。这样的做法,传到某派的耳朵里自然不爽,曾经来人对董村的人进行批判。董村的人没有什么回应,也从不辩解,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时间长了,在董村这一段路上,不但没有人欺负她们了,谁看见还都会帮一把,还有人往车上扔白薯土豆窝头烙饼馒头,甚至零花钱。据说有曾经的小偷,看见这拉石头的车和在后边推车的女孩,也被感动了,把自己偷来的钱也拿出来一点帮助她们,真假就不知道了。有人帮助老妈把拉车的带子加宽,以避免窄窄的带子勒得太深。就这样,足足五年啊!

  老爸放回来,没有停顿,立刻开始申诉,怎么申诉的说不清楚,申诉之余的时间出去打零工。有个男人壮劳力出去打零工,生活似乎是好些了。这才停止用架子车拉石料。亓静慧爷爷尚在,作主把亓静慧的姐姐,过继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亓静慧的叔爷做孙女,等于是又帮助了一把。亓静慧的爷爷和叔爷是大名鼎鼎的武术家赵德喜赵德亮兄弟。武术会社的大牌子一直挂到“开始”,许多老人都还有印象。遗憾的是,亓静慧的老爸,最终没有等到申诉成功的那一天,应该是抑郁成疾,营养也跟不上,肝病而去了。先说到这吧。

  有人说,我们分析问题的时候,不能“把现象做本质,将支流当主流”,是啊,但不能忘的是,支流也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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