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生:漂浮人家 九十六
有人说,人生里,最贵的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那是一份内心的安宁。此言不谬。到村子里租个院子,亲土地接地气,自耕自种,如陶老先生那样,行曲径,探幽深,抚松赏菊,琴书以消忧,优游以娱老,乐观天命,这才是我的本心。无奈的是,身边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想得太多,管得太多。可别人那么信任我,我也不能冷了别人不是,何况我也在时刻享受着真情和友谊,能出点力就出点力吧。老爸老妈健在,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家里领导最近一直在忙活画展的事情,在九号院子里的时间少了,在城里的时间多了,晚上就回到老爸老妈那里,方便了自己又照顾了我的老爸老妈。这一下便宜了我,撒了花儿了。一把二胡,一把板胡,玩疯了。前几天还给戚佩电话,想学习唢呐,戚佩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却未置可否,言说有功夫当面研究,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研究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研究什么?拿糖吗?这个戚佩,真是的!
在水房玩板胡,先把熟悉的曲子奏上一曲,《江河水》是首选。这手感是必须勤练勤找,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尤其是揉弦、运弓、滑音等演奏技术都有其独特的运用,必须多练。这首乐曲在在揉弦技法上很有特点,演奏上虚虚实实的运弓走指,直音和轻吟慢揉的使用,更加突出了一派凄清荒凉的景象。使人仿佛看到那江边哭诉的妇女内心的隐痛,她思索着,仿佛似询问又像自问,却无处寻找慰藉,她被种种复杂的情绪缠绕着、烦恼着,心中的苦楚无处诉说的意境。戚佩教过我,滑音不宜使用江南音乐中常用的带指滑音,而应根据北方音乐风格,使用有梭有角的滑音手法,以增强音乐中独特的味道。
正在回想戚佩指点的细节要点,姚伟敲门进来。双手搓着,又捂了一下耳朵,大概是想嘻嘻哈哈地说点儿什么,却迟迟张不开嘴。把手放在暖气上焐了焐才说,今天真冷。我看着他笑了,“今天不算冷,你在办公室穿得少,出来必须加衣服,要不容易冻着。说说有什么急事啊,要颠颠儿地跑过来?”姚伟说,“没有什么事,早晨上班的时候,看见那个老太太又在您的院子外边听您拉胡琴呢!”我有点诧异,“听我拉胡琴,为什么不进来?人家是练功呢吧?”姚伟说,“练什么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每天从您门口过,看见得有个十回八回的了。每次都摇下玻璃和她点个头儿,错不了,低头围着院子门口慢慢地走,就是在听。”我想了想笑道,“‘ 隔墙谁爱听琴?倚门人是知音’?不会吧,她可以在家里听‘老年乐’啊?”姚伟一摇头儿,“嗯~ ,意思不一样!”
我起身给姚伟倒了一杯茶,认真地说 ,“噢,这是触动了她哪根“弦”了也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在了解我。”姚伟说,“老太太应该故事不少,毕竟是老师啊!又糟了不少的罪。”我说,“看怎么想吧,细说起来,她的不幸可能没有咱们给她想像地那么沉重,我看她是一个心胸开阔,豁达乐观的人,她练武啊!咱们认为是故事,人家可能认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呢!倒是咱们自己,不要推己及人,有点什么事情埋在心里放不下,有点事情一入心,就容易翻底账,弄得自己抑郁寡欢的。该放下的就放下,该过去的就过去,把心里的道走宽敞点才好啊!”姚伟说,“是啊,不过做到不容易!”我则笑道:“人生苦短啊!”
姚伟从暖气那里凑过来,略显神秘地说,“有故事的人不少,张姐也是一个。您知道张姐的来历吗?我知道一点儿。”我抬头看了看姚伟说:“不过是看过她的档案,现在也都忘了,也只算是知道一点儿。其他的经历,人家不说我也没有问过,别人的事情总要是别人自己主动说才好啊。你对张姐有什么看法吗?”。姚伟说:“不是有什么看法,是尊敬,佩服。我能有机会和张姐在一块儿工作,觉着很有意义。看张姐行事受教育,老能触动我往好的方面想事,张姐不简单。”
我认真地看着姚伟,“怎么了?今天忽然就过来给张姐作了很高的评价,是有什么事情吗?”姚伟思忖着,慢慢说道,“不瞒您说,我想着在林溪庄园工作,有得是时间,如果能够把张姐和她们一家的事情写出来,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您能跟张姐说一下吗?我想和她聊聊。其实我和张姐李工凑在一起,操作林溪庄园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在学院的时候就对她和她们的家族有所了解,我的导师多次跟我提起过,和她的家族有很深的交往。张姐可不简单了。”“那,可得容我想一想,怎么和张姐说,谁知道她乐意不乐意,犯不犯她什么忌讳。行,这事情我记住了,机会合适就帮助你和张姐提一下。”姚伟说,得嘞,谢谢您。那我就先回去了
送姚伟出去,迎面碰上老黄和老汪,互相打个招呼,回到水房,重新沏上茶。说起姚伟要写张姐家的事情,老黄说,那可远了,可以从辛亥革命以前写起。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的时候,起草讲话稿,搜集过一些材料,有小张(姐)家的情况介绍,她的先人做过省长一类的大官,有的在国民政府也有一号,那可深了。“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是他们家的人所厌恶的。姚伟嘛,他写的东西我看过,恐怕写不出来什么有重要意义的东西。一个是文笔的问题,一个是眼界的问题,一个是角度的问题。现在社会上很复杂,写得淡而无味,过去也就算了,如果东拉西扯地硬鼓捣出什么观点来,不被张家或者社会认可,就有麻烦了,书生气可要不得,心里有别扭就更不行了,戴着有色眼镜看东西,能有正确结论吗?别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哪天我和他聊聊,如果他实在想写点什么,还是“风花雪月”吧,稳妥,也容易发表。老黄的话我是赞同的,再细一琢磨,我也有点儿“颤”,幸亏老黄提醒 。
老汪站在门前,看着窗外,以手抚额,自我感叹着:“严凝万山深,积雪拥柴门”啊。随后又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慢慢说道:“喝几口茶,待会暖和点儿还出去走走吧,看看雪势。”站在院子里,感觉今天的温度不算低。太阳的照射下,似乎还有一股暖意,但不足以让雪化掉。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嘎吱”“嘎吱”地响,脚下却并不是很滑。抬眼望去仍然是冰凝无际,雪罩田野,看远处山上,由于雪的衬托,没有挂住雪的地方,反倒显得愈发地黑白分明。在寒风的一路作用下,所见之处早已经是草木枯萎,山石突兀。细看那覆盖上厚厚的白雪以及无雪地方的黑色,麕集一处,就出现了各种怪异的造型,如同虎视眈眈的怪兽,跃跃欲试似乎就要扑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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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一首 张姐念叨过,说是很喜欢的(罗隐)《雪》: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