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年根儿的那个女人
一爿冷月,如霜如雪。院子外边一条寂静、空旷的街道,不见什么人行走,偶有孤单的人沉寂而胆怯的远远走过去,认不清是谁,匆忙得很,连汽车也没有一辆驶过。还开着院门的人家,料无客人来访,不是忘了关门,就是还有晚归的家人。我站在窗户前,目光落在院门前的空场上。抬头仰望天空,低头看着光洁明亮的门前,等着爱妻晚归的车。
白天,骤然杀过来一场当地少见的腊月大风。野蛮怒号,喧嚣凛冽,裹挟着黄土,气汹汹地为冬天张扬了一把。现在的冷已然不是年底前能比,真是冷得带响儿,随便看去,哪儿都像是在扭曲较劲,嘎巴嘎巴的。然而狂风怕日落,晚上却是另一番景色 ;月朗星稀,天高旷远,空气清新了不少。被月光沐浴的远处也都被敷上一层亮色。
远天的轮廓下,枯枝刺破夜空,最高处的细瘦枝干,在阵风的撩泼下,不停地肩摇臂摆,恰似 不甘心守活寡的女人,在茫茫夜色中,漫无目标,轻轻挥动着鹰爪一样的手,似乎仍然在期待着抓住什么。房舍依稀,低处屋顶上的雪盔仍然耀眼,昏茫几簌灯光,正是那温暖的所在。幽深长远,舒目长看,这就是在冬天里。
刚动心思,想先回沙发里坐一下,一会儿再过来,看见有汽车的灯光,想着也应该是她们到了。打开窗子看,伴随着碾压冰雪的嘎嘎吱吱声音,汽车开进院子里。这两日,爱妻和大姨子去各家亲戚转转,把春节的一些礼物和祝福及早送过去,早去晚归,显得有点儿忙。
天色不早了,留大姨子吃饭。进了饭厅,热气扑面。三个人坐在那里边吃边聊天。 唱戏的腔,厨师的汤 ,姐俩儿在一起,话题无非是年货的买买买。清净的房间里,忽然有了轻松欢快的空气。
大姨子头上有了白发,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气色红润,温和的眼睛明亮,嗓音也柔和,对别人总是很真诚。她笑说,星期日去自由市场买菜,那里人不多。有一个拉着买菜小车的女人,自己也不认识,笔直地就奔自己走过来,到了跟前,挑着眉毛,瞪着眼睛,大声地说,啊!?葱都十块钱一斤了呀!一看就明显是大脑受了刺激。大姨子和颜悦色地轻声一笑说道:我想拦住她,别往那边去了,看见更得嚷,那边的蒜苗二十块钱一斤,她看见了会跳脚儿的。
我想笑,没有笑出来。小年儿了。以前到了这时候,菜市场里应该是摩肩接踵,挨肩擦背,人们推着装了各色蔬菜的小车,怀抱手提着菜兜在办年货,已然把市场里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依惯例,办年货的人,总要多置备一些吃食,摊贩们在春节前也都要努力多卖一些,此时的价钱最好。然后就收拾行囊,拿上给自己准备的年货,揣着多乎哉不多也的银子回老家,大年三十一定要和家人团聚的。
今年变了,菜市场不停业,摊贩们大部分不回家,坚持在摊位上,无形当中稀释了市场里的人流,也释放了大家采办年货的压力,看不到有人一次买很多的蔬菜。西红柿买两个,葱买两根,芹菜买一棵,鸡蛋买一斤,花菜买半个也行,摊主已经给分割好了。有人喜气洋洋地,手里提举着两指宽的带鱼,似乎是给演出小品准备的道具。
我从来不主动去菜市场,除非有领导安排的任务。每年的春节,随着节日气氛的提升,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由不得自己就感觉压抑,总想游离于节日气氛之外,不与任何人接触,安安静静的看一本书,希冀缓和自己的心情。现在听大姨子说起菜市场的冷清,也不过是在脑子里“画面”了一下,绝无去看一看的冲动。
曾经看到过一张照片,一个中年汉子,头顶着飘飞的大雪,坐在冰凉铁皮柜台上,后背盖着肮脏的棉被,怀里搂着一个孩子,孩子前面是一小堆西红柿,汉子脸冻得发红,脖子上大筋凸起,张开的嘴似乎在呼喊着,西红柿,西红柿啊!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虽然那画面很有冲击力,片片大雪把整个画面渲染起来,如同林冲在草料场里遇到的那一场雪。我却清楚地知道,现在才刚刚是小年儿啊!有人预测,正月十五还要雪打灯,倒春寒怎么还不料一回峭啊!
我问大姨子,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想了想说:人很标致。接着又细致地形容了一下。我也想了想,似乎不像是谁家常去菜市场侃价的大妈。归纳一下:丝丝青发,弯眉目眼睛灵活;窄窄羽服,俏身躯衣饰得体。樱桃挂在口,芬芳吐气有烟味;皮鞋小高跟,袅娜逢人一声喝。似是倩女来幽人,骗得君子也动心!却原来不是见多识广的。
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准确,也不知道仅仅凭借别人简单的描述,就去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合适。先记下来吧,希望有一天也许能写一篇小说,给她安排一个角色,让她讲述生动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