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篇系列小说之第十篇 彩虹曲
在充溢着浓郁现代化气息的深圳,南头古城像一位低调的老者,隐居在牌坊之下一条窄窄的巷子里。小龙望着两边鳞次栉比的仿古建筑,对爷爷说:“你看这些建筑像什么?”
“像什么?”宋老头沉吟了一下,“像一篇小说。”
“你脑子里难道只有小说?就不能说些有新意的比喻吗?”小龙对爷爷很是失望。
“比如呢?”宋老头反问。
“比如?”这回轮到小龙沉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灵光乍现:“比如像一幅水墨画。”
宋老头摇了摇头“你不管比喻什么景致都可以说像一幅水墨画。没有针对性的特点。”
“那你说小说不也同样没有针对性特点吗?”
“我用小说作比是指这些建筑都是现在的人做的老物件,表达的是一种对历史的追思和文化的寄托。这就好像是在写小说。”
“好吧。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但是,”小龙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尽管说呗。”宋老头知道孙子又想冒犯自己了,其实他打心眼期待着这种冒犯。
“既然你小说造诣如此之高……”
“打住打住,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小说造诣高啊,我是自比过蒲松龄了还是自比过鲁迅了?”
“是我觉得的。别人也都这么说。你一天一篇小说地写还说造诣不高?我可没见过现在还有哪个作家能像你这样的。”
“那你既然后面还想要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有这样的水平,为什么不能写一篇严肃小说呢?”
“严肃小说?从哪儿听来的名词?啥叫严肃小说?”
“就是纸质小说,或者叫精英小说。比如……”
“好了好了。别比如了。冒犯别人名讳不好。我知道你是指在著名文学刊物上发表的小说,著名出版社出版的小说,能够获奖的小说,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瞧,前面有家茶馆。我们进去坐坐,讨副纸笔,我当场用笔专门为你写一篇纸质严肃小说来。”
祖孙二人进茶馆坐下,老板待人很热情,听说要讨纸笔,立马把他俩引到了一间雅座坐下,吩咐小二拿来了纸笔。
宋老头端了个架子,刷刷地写了起来:
严肃小说彩虹曲
西方某抽象派大师在我市举办画展,一票难求。原本售价几百的门票被黄牛党炒到几千,VIP票居然都过万了还是很难买到。这一天,评论家协会收到画展主办方送来的一张请柬,专门邀请评论家们去看大师最新创作的一幅作品。评论家们喜不自胜,有的在为如何评论这幅新作搜肠刮肚地想着炫词,有的猜想看画之后大师没准要会见我们,便琢磨起会面时该说些什么。
画展是在新建的艺术中心举办的。评论家们都穿上了西式礼服,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走过了廊下长长的红地毯进入到大厅。
大厅的中央树立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灯箱。灯箱的上方用一根麻绳吊着一根红萝卜,红萝卜斜挂在灯箱的左上方。
“哇!Installation。”青年评论家惊叹。
“reproduction-worship!”中年女编辑眼中放着光芒。
“对Duchamp Marcel的新发展。”戴着金丝眼镜的教授说。
“隐喻地对社会进行批判和颠覆,从而最大限度唤醒对人性异化的反思。”哲学博士在探寻着意义。
秘书长权威地概括了大家的意见:“集现代艺术之大成于一体。用‘红萝卜’这一极富传统意义的民间符号为世态人情插上想象的翅膀,不仅唤醒了美坛沉睡已久的民间,而且让生命回归大地,赋予民间以野性和真实,让这传世之作成了真正观照当下的警世文本。”
“妙!绝妙!!让我油然地想到了一篇文学巨著的名字。这幅画为人们打开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文学博士插话说。
正当评论家们此起彼伏发表高论的时候,灯箱突然亮了,成了一块荧光屏,一位大胡子垂满下额的老者出现在屏幕上,他用充满智慧的深邃眼神看着大家:
“对不起,刚才我只是和你们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已。这只红萝卜是我小孙女栓着喂兔子的,我随手把它挂在了这里。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们中国人为何要如此地迷信西方艺术。不要说巴黎没有艺术,整个西方都没有艺术。是的,这个世界要谈到艺术,第一应当是你们中国的艺术,其次是日本的艺术。当然,日本的艺术又是源自于你们中国。第三是非洲有艺术。除此之外,整个西方根本没有艺术。之前我听说中国有些评论家擅长唱彩虹曲。今天我算是领教了。”
2022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