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法国的非洲家政女性|妇女节观影推荐

2024-03-09
作者: 侯赏 来源: 食物天地人

  导 语

  《黑女孩》(Black Girl,1966)是由“非洲电影之父”乌斯曼·塞姆班(ousmane sembène,1923-2007)导演的电影。在非洲电影史上,该片被公认为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第一部故事长片,也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非洲女性题材电影。【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观看该影片】

  影片讲述了塞内加尔女孩杜安娜(Diouana)在故乡达喀尔为一个法国人家庭做保姆,后随这个家庭迁回法国。在这个殖民者的国度,理想与现实的碰撞、失语而孤立的困境,重重压迫下,杜安娜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被创伤,最终酿成悲剧。

  法农《全世界受苦的人》读书小组在国际劳动妇女节到来之际观看了这部影片,并结合阅读体会展开讨论。我们谈到杜安娜服装的变化及其中所反映的“虚假意识”,探讨杜安娜选择自杀的原因和被压迫者的语言与反抗可能性,与此同时,我们也在电影中殖民与性别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思考性别平等的含义——我们认为,真正的女性主义,应该是实现所有被压迫者的解放,不应该忽略阶级和种族的视角

  今天是国际妇女节,通过分享我们的讨论与思考,我们希望向各位读者推荐这样一部特别的电影,去看到另一片大陆上不尽相同的风景人文,也看到我们共同经历、诉说的压迫与抗争。

  整理|曳葭、侯泠

  责编|曳葭、侯泠、云岫

  后台编辑|童话

  《黑女孩》电影海报

  

  围裙、高跟鞋和假发:虚假意识

  1、是追求一种更高的自我,还是对压迫者的模仿?

  非文:杜安娜来到法国,要的并不是一份保姆或者女佣这样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工作,她带着对更好生活的向往来到法国,所以她做家务时也要打扮得像去参加派对一样。她穿着美丽的高跟鞋,但是雇主太太一定要让她系上围裙——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把她美丽的梦永远禁锢在围裙里。

  电影最后,男主人问是不是因为最近没给她发工资,她才表现得如此不配合,并给了她两万法郎。杜安娜接过了钱,痛哭流涕,全身匍匐在地,接着,她站起来,把钱全部还给男主人。无比清醒的杜安娜是不会接受男主人的钱的,她拒绝成为奴隶,自然会拒绝奴隶主的施舍。

  男主人给她钱这个行为让她彻底看到自己梦想的破碎,她来了法国,但并没有过上理想的生活,她或许也意识到了,即使离开雇主家另谋生路,在这里她依然找不到尊严:白人还是白人,她还是那个来自达喀尔的非洲黑人。

  电影画面 | 女主人在给杜安娜系上围裙

  侯泠:杜安娜开始一心想要去法国,到最后选择在法国自杀,她之所以想要脱离自己的祖国,是因为她相信法国人的生活方式比达喀尔人的生活方式更好,她应当像法国人那样生活——这反映出她在依照白人殖民者的思维进行思考和判断,这是虚假意识的典型表现。

  虚假意识(false consciousness)是一个马克思主义概念,指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虚假地反映现实,但却被认为是唯一合理、正确的意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虚假意识就是资产阶级刻意向无产阶级灌输误导性想法,诱导无产阶级像资产阶级那样思考。比如,无产阶级本应通过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但是在“虚假意识”的影响下,却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中,可以依靠个人努力实现阶级飞跃,因此他们宁愿为成为资本家而奋斗。

  云岫:杜安娜穿着时尚的裙子,踩着高跟鞋,带着模仿法国妇女发型的假发,她事实上是带着对城市/殖民宗主国的幻想和期待来到法国的——她意识里希望成为和法国人(殖民者)一样的人。被殖民者们没有被启蒙,因此就被困在了殖民者营造的迷雾中,在囚笼中为着殖民者勾勒出的希望与幻想竭力抗争。就像法农在《全世界受苦的人》中所谈到的那样:

  然而,被殖民者在内心深处不承认任何对他们的指控。他们是被统治,不是被驯服。他们是被贬低,但并不承认自己真的低人一等。他们耐心等待着,一旦殖民者放松警惕,就会扑上去。被殖民者的肌肉一直在等待。我们不能说他们焦虑不安,或是他们害怕了。实际上,他们时刻准备抛弃自己作为猎物的角色,改当猎人。被殖民者是始终想要成为压迫者的被压迫者。

  电影画面 | 杜安娜躺在床上阅读杂志【注:这种时尚杂志宣传法国白人上中产式的消费、打扮、享受,是殖民地年轻人“虚假意识”来源之一】

  雨博:面对作为殖民者的法国,民众的态度是愤怒、憎恨、愿意付诸暴力的;但实现非殖民化后,面对现代化的、作为发展标杆的法国,民众的态度似乎又是向往、羡慕、愿意迁徙过去以获取成功的。现代主义对杜安娜等非洲贫困人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表明资本主义、殖民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同构并未被充分揭示出来,现代主义的欺骗性还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民众的向往和幻觉、落差和破灭。

  2、虚假意识在现实面前破碎,回归自我与民族认同

  小蓝:电影也展现了非洲人民对宗主国生活的评判。从最开始杜安娜对富足生活的向往、期待,在纪念碑的台阶上蹦跳着念叨“去法国、去法国”;到被困在厨房与客厅时,失望透顶地想着这里的人“不过如此”“白天锁着门,晚上也锁着门”“楼上又在打架”,杜安娜的感受即便不足以称为“觉醒”,至少也完成了对西方世界的祛魅。

  侯泠:还没有觉醒的被殖民者没有找到出路,只能循着殖民者的路径——想取代他,而不是所有人都解放和平等。杜安娜原先的着装、思路都是在模仿法国殖民者女主人,要抛弃自己国家的贫困落后。她以为到了法国就可以过上女主人那样的生活——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消费主义化的对法国中产阶级女性的刻板印象(如精致的服装、内衣、香水,海滩度假等)。但在影片结尾,杜安娜抛弃摩登的假发,用自己原有的非洲发型,女主人给的西式衣服也不要了,这说明她找回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这觉醒的时刻,也是她决定结束生命的时刻。

  电影画面 | 杜安娜摘下假发

  

  杜安娜之死:失语者的呐喊

  1、压抑的电影,失语的主角,被剥削而无从抵抗的非洲人民

  侯农:这部电影给人的感觉特别压抑,我想这种压抑体现在电影主角的“失语”当中。杜安娜在影片中总是沉默的,只有通过内心独白,我们才能了解她的情绪、观点、诉求。这也隐喻了整个被殖民的非洲:因为权力的极端不对等,被殖民地在世界系统中是失语的,无法向殖民者、向全世界表达自己的诉求。

  因此,她的抵抗也大多是消极的。杜安娜自杀之后,她的法国雇主回到达喀尔,把杜安娜的工钱、衣物、面具送还给她的妈妈,妈妈一言不发,默默拒绝了他的伪善。杜安娜的邻居们也只能通过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于是,没有想象中的语言冲突、肢体冲撞,唯一相对主动表达自己愤怒和悲伤的,是小男孩——他戴着面具,在达喀尔的街道上,像一个幽灵一样,追着男人跑。那个面具耷拉着脸,清瘦而忧郁,象征着被殖民剥夺的非洲的肉体与灵魂。

  电影画面 | 举着面具的小男孩

  小展:我感觉正是因为这种“静”,失语的主人公和丰富而汹涌的内心的独白的结合与反差,才反映出最大的反抗和压抑。就像《隐入尘烟》这部影片那样,大多数真实的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没有过多吵闹与喧嚣的,而正是在这样的静默中,观影者与主人公达到心与心的碰撞,更加沉浸地感受当事人的压抑与内心的呐喊。

  杜安娜的自杀也许是她所处的边缘状况的必然结果,是对其中现实冲突的放大——黑女孩在非洲时对法国生活的期待和来到法国后受到的羞辱与歧视,杜安娜的压抑和法国中上层人士的自在生活等等……

  2、缘何“失语”?语言的政治性

  雨博:观看《黑女孩》时,听到雇主的朋友说杜安娜虽然不懂法语却能听懂雇主夫妇的指令是“像动物一样”,感到内心一阵刺痛。杜安娜所服务的白人夫妇看上去挺正常,似乎是一对“合格”的雇主,但是这时他们没有反驳朋友们对杜安娜的辱骂,这侧面说明了这对夫妇的真实心态,也揭露了殖民者的伪善。即使塞内加尔已经实现了名义上的独立,但殖民者将被殖民者非人化、动物化,剥夺其主体性的心态依然是根深蒂固的。我们可以看到殖民者对被殖民者的压迫如何细微而赤裸地体现在人们日常行为和话语中,这种种族压迫的暴力已经日常化、隐蔽化了。

  雨薇:这种把被殖民者非人化处理是殖民者惯用的伎俩,也是精英知识分子的傲慢和无知白左们惯用的“非暴力”的立场是对反殖民斗争的污名化。这让我想到有关拉美饥饿美学的文章An Esthetic of Hunger:Glauber Rocha, Brazil,January,1965里的几段话:

  对于欧洲观察者来说,只有在满足对原始主义的怀旧情绪的情况下,欠发达世界的艺术创作过程才有意义。这种原始主义通常被呈现为一种混合形式,伪装在‘文明世界’迟来的遗产之下,这种遗产由于受到殖民条件的影响而鲜为人知。

  从《新电影》(Cinema Novo)中可以看出,暴力美学在原始之前是革命性的。这是殖民者意识到被殖民者的最初时刻。只有当面对暴力时,殖民者才能通过恐怖了解他所利用的文化的力量。

  电影画面 | 站在学校前的男人们

  侯泠:《黑女孩》这部电影的语言(法语)非常重要:一方面法国殖民者傲慢地标榜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而极力贬低殖民地(包括塞内加尔)人民的语言、历史、传统和文化。比如说,塞内加尔有很多种方言,重要的就有五、六种,但是殖民者却将不懂法语的殖民地人民视为“文盲”。

  另一方面,殖民地只有少数精英会听说读写法语,教育很不普及,导演乌斯曼·塞姆班也是偷渡到马赛作码头工人后在法国共产党和工会办的夜校里学的法语。在《黑女孩》中我们也看到,简陋学校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男性,这里也有女性更难受到“法语教育”的性别等级问题。所以电影的主人公杜安娜不会法语,也就成了片中殖民者眼中的“动物”——后者对于主人的价值,就是她尽管像沉默的动物,但还能做饭、做家务。

  3、内心独白与回忆镜头,让失语者的血肉与灵魂说话

  侯自:区别于工业影视剧中充满诗意、渲染氛围的旁白,这部电影的旁白是主人公的内心所思所想,是碎片化、日常化的,有时候自问自答,很有带入感。这样的方式拉近了观众与主人公的距离,产生共鸣,让人直观地看到非洲地区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去理解他们所面对的饥饿、危险,还有上层人士的压迫与欺骗…

  小蓝:导演通过大量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与回忆镜头,生动地展现了杜安娜表面的沉默背后丰富、精彩的真实想法。屏幕外的观众能够体会到在非洲的日常生活中单纯的快乐,也能感受到黑女孩在法国家庭中的窒息与抑郁。

  然而,在法国雇主家朋友聚餐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殖民者的视角下,非洲是贫困、落后、战乱频仍的国家,而非洲人民是懒惰、忘恩负义、不思进取的——这一带有极端偏见的形象长久流传,甚至一度成为种族歧视的“科学”凭据,而被殖民者从未获得过足够的自我表达空间。

  塞姆班克制地展现了“沉默的被殖民者”与“有声的殖民者”的尖锐对比,又将观众置于前者的立场,于是在观影的过程中,观众可以代入杜安娜的视角,“有口难辩”的无措和愤怒便显得格外具体。

  电影画面 | 黑人女性们坐在街边等待工作机会

  4、反抗或许无力,但可以拥有选择反抗的主体性

  云岫:《黑女孩》的中的杜安娜来到法国后,她的高跟鞋穿了又脱下,折射出她心理变化从期待、失望、绝望到反抗的过程。杜安娜最后走向自杀,并不是歇斯底里的,她决定死亡前的平静甚至让观众对她的死亡感到意外。至此,导演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即通过小人物在殖民主义的牢笼中,从幻想到破灭的过程,以死亡完成小人物最大的反抗,让观者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既存在于饭桌上,作为殖民者代表的法国男性对被殖民地女性的冒犯,也存在于报纸上轻飘飘地对杜安娜死讯的报导。

  侯泠:杜安娜的自杀可被解读为实际的,或象征性的。一方面,这一绝望的选择映射出像她一样的殖民地人民没有出路的沉重现实,但另一方面,自杀反映了她的主体性:她被殖民者视为动物、工作机器、家具,而不是一个有主体性的人。她在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时,成为了一个有主体意识的人。

  另外,也联想到2月25日为抗议以色列和美国对加沙人民种族屠杀而自焚的美国空军军人亚伦·布什内尔(1999-2024),他用生命向世界发出呼声,试图获得麻木的人注意,促使他们觉醒——尽管极端麻木的人不会有反应,如影片中海滩上度假的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一眼杜安娜自杀的新闻,依旧故我。但这一举动震惊到了我们观众中的很多人。

  电影画面 | 杜安娜和她送给雇主家的非洲面具

  非文:杜安娜的想法、举动,好像都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按照现在的一种逻辑,既然你选择了来做这份工作,虽然可能到了工作岗位后发现比招聘时候宣传的工作要更辛苦,但老板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你睡了懒觉就辞退你,还会给你很多奖金。你来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吗?那又何必因为工作更多而抱怨呢?何况这些工作看起来并不算很辛苦。

  豆瓣评论里有人说杜安娜“有点作”,说她“懒散、牢骚满腹”,依据的可能就是这种逻辑。当我意识到让我感到惊讶的原因是我同样依据这种事实上是殖民者的逻辑来判断杜安娜“应有的”想法和举动时,我感到无比地羞愧。杜安娜的“平等意识”超越我太多了,她称自己为“奴隶”,这不得不让人直接联想到“工资奴隶”(wage slave)。

  自杀的杜安娜,也是清醒的、勇敢的、自尊自爱的杜安娜,她给了我很大启发:我们处在匮乏的状态太久了,被掠夺、被剥削太深了,以至于有时候我们会忘记一个公正的、平等的、人人充实而完满的社会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们需要对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处可能存在的不公和匮乏,保持一种孩童般的敏感和愤怒。不能因为我们已经对类似的事情司空见惯了,就失去我们在孩童时代对世界曾怀抱的那份最纯真、最美好的想象。大人不是谙于世故的同义词,大人应该是有能力去建设孩子们想象中的世界的人。

  我想起亚伦-布什内尔,他用同样的方式启发了我,他在生前访谈中谈到,想象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是很重要的,这让我们有准备去拒绝现在世界的一些东西。

  

  性别与阶级视角:追求所有人的平等

  电影片段再现:

  早上,女主人将杜安娜叫醒,杜安娜不大情愿地醒来,走进卫生间洗漱。还没一会儿,本就烦躁的女主人耐心尽失,大发雷霆,奋力捶门,嚷嚷着叫杜安娜快点出来。见丈夫穿上衣服起来后,女主人对他没好气地说道:我还要自己泡咖啡喝,要她何用。不久家里的女佣就是我了。而起床后的丈夫坐在桌边优哉游哉翻看着报纸,等待着被人奉送上泡好的咖啡。

  雨博:《黑女孩》中女主人的话让我想到女性主义所热衷讨论的问题,比如谁应该承担家务,女性的家务劳动如何获得报酬等。女主人作为发达国家和殖民地国家的知识分子,她心中有强烈的摆脱家务束缚的愿望,这样她可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来追求自己的事业。但事实情况是,殖民地国家的女性主义主张存在虚伪性:所谓女性独立其实意味着将家庭内部男性对女性家务劳动的无偿占有,转化为以殖民结构为基础白人中产女性对黑人底层女性的倾轧。以此为出路的女性主义最终只能使上层阶级女性享有不做家务的特权,下层女性受到的结构性压迫和剥削却无法改善。

  真正的女性主义,应该是实现所有被压迫者的解放,这里的被压迫者不仅包含男性劳动者,而且包含女性劳动者,不仅包含白人、中产女性劳动者,而且包含被殖民地国家女性和底层女性劳动者。为此,女性主义必须和阶级视角结合起来,为建构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提供想象力资源。

  电影画面 | 杜安娜在为雇主及其朋友倒咖啡

  姜饼:从《黑女孩》这部影片中可以看出,女主人的态度比男主人更差,这不是因为男主人更善良,而是因为男的不做家务,而如果佣人不做的话,这份工作就会由妻子来承担。当家庭妇女试图挣脱父权的压迫性关系时,她会不自觉地去复制这种对另一个女人进行宰制和剥削的关系。

  除此之外,影片有个场景让我很扎心:女主人对男主人说杜安娜在厨房里偷懒、磨磨蹭蹭、消磨时间。家庭本身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但是由于有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存在,这里变成工厂般监视的场域。影片里还多次有“你是不是生病了”这样的质问,男女主人会把杜安娜不符合他们预期的行为解读为是“她生病了”,这中间双方也没有更深入地沟通,体现了一种殖民者的傲慢。

  侯泠:片中殖民者与被殖民者、性别之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如姜饼所言,由于法国殖民主义男权结构里的性别等级分工,女主人管理“家事”,于是跟杜安娜有更直接的矛盾冲突,男主人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里不是“底层互害”,而是“女性互害”

  女性之间的团结不仅关乎性别,更需要面对殖民结构、资本主义雇佣关系中阶级和肤色的等级鸿沟。这种矛盾在我国中产阶级妇女和来自农村的家政女工之间存在,在第一世界的白人上中产妇女和来自第三世界的女性劳工之间也存在(比如甚至也有国内中产津津乐道于进口“菲佣”,而不会顾及到那些家政女工为了生计,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去照顾雇主的孩子)。

  电影画面 | 杜安娜坐在厨房里

  

  结 尾

  观影后,小雨和大家分享了工人作家范雨素的一首诗,也将我们对遥远非洲大陆的讨论拉回至对当下中国社会的观察和思考。“殖民”“压迫”“暴力”似乎早已离我们远去,但我们知道,它们一直都在,只是“藏得更隐蔽了”。

  《黑女孩》的结尾也许压抑,眼前的现实或许也让人失落、无力,但从我们选择“看见”的那一刻起,变革就在发生。从扔掉殖民者施舍的法式睡裙开始,从选择“不服从”开始,从找回自己的语言,讲述自己的故事开始……一点点去改变不公的秩序。

  家政女工

  范雨素

  午夜两点

  窗外没有月光

  只有跨年的霾

  昏昏黑黑地徘徊在天空

  我抱着雇主的孩子

  一个小小的婴儿

  小小的婴儿

  像去年股灾中的灾民一样

  睡一小会

  醒一小会

  哭上一阵

  每天在凌晨两点醒来时

  我都要无声的哭泣

  我思念遥远的家乡

  我的还不到一岁的幼女

  顶层设计的玉米棒子

  三十年没变

  都是六毛钱一斤呀

  地里挣不出来奶粉钱

  我的孩子

  为了养活你

  我做了城里人的保姆

  我的孩子

  成了有妈的孤儿

  白天

  我假装幸福快乐地抱着别人的孩子

  只有无人看见的夜晚

  我才悄悄的哭泣

  我的孩子

  你还好吗?

  当有一天

  你的妈妈

  挣够了

  乡下盖房子的钱

  我要和你紧紧相拥

  永永远远的

  永不分离

  今夜远方的孩子

  妈妈只想你

  参考资料:

  1、《黑女孩》梦碎巴黎的背后, 北京青年报https://new.qq.com/rain/a/20220912A02X3300

  2、文艺批评·独家专发 | 范雨素:家政女工https://mp.weixin.qq.com/s/6J1MvLsFoRixeElfGiys-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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