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灵药

　　一

　　夷安地界。皓月当空。

　　冷风把绵羊毛吹上了天空，挂在了月牙的尖儿上。

　　冰冻的星星开始融化。

　　融化的水滴在了草叶上，凝成了圆滚滚的露珠。

　　管磨子拿着一叠政审材料匆匆赶路，那是他爷爷亲手写的。

　　他爷爷是十里八乡遐迩闻名的贡生，在衙门做主簿，文笔自然是极好的。材料是用当地盛产的栀子花水浸泡后晾干的香纸写成的，自然都是“品格端正，思想进步”之类的赞扬之词。管磨子向前走着，身后便留下一阵芳香。

　　管磨子只顾赶路，没心事欣赏这清美的夜景，不知为什么，这夜景与东瀛的雪国郊外极为相似。

　　一只公鸭与管磨子擦肩而过，闻到了一阵芬芳。它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管磨子：“变态？如此糟男，喷了香水夜行，必有蹊跷。”

　　管磨子可没工夫顾及鸭子的疑惑，只顾急匆匆地赶路，他想穿越时空隧道去大唐学习文学。

　　二

　　“孙子欸，你游手好闲，单有一副油嘴滑舌，将来如何养家糊口哦。我可指着你赓续管家香火呢。”管磨子打小就听爷爷唠叨着这句话，耳朵都听起了茧子。如今已到了弱冠之年，爷爷还在唠叨。

　　管磨子却一点儿也不恼，他知道爷爷这是关爱他：“爷爷不必烦恼。我口齿伶俐是上天赐予我的才华。”

　　“你又不是吃开口饭的，这能说会道算什么才华。”

　　“爷爷有所不知。我只要把耍嘴皮变成了码字，即可名利双收、荣华富贵。”

　　爷爷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明白孙子在说什么：“你是说你要学文学，你准备去哪儿学呢？上文科大学？”

　　“当世的文科大学我才看不上眼哩。我得去大唐学习。”

　　“又说什么胡话，大唐自是文学辉煌繁荣的时代。可那是古代啊，你如何能去？”

　　“爷爷有所不知。我最近习得穿越之术，可以纵横古今未来，自由往来。不过你得给我准备一份政审材料。你不是掌管着官印嘛。”

　　“写材料倒是容易。可穿越怎么还要材料呢？”

　　“文学是塑造心灵的学问。没听说过人类灵魂工程师吗？万一让心术不正的投机进去了，那对社会的危害就大了。黑洞守门官能不严格把关吗？”

　　三

　　因为有了爷爷亲手操笔的材料，管磨子顺利地钻进了时空隧道，也就是黑洞。只听耳旁“忽——”地一声响，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大唐时代了。

　　眼前是一栋庭院深深、杨柳堆烟、玉勒雕鞍、飞檐斗拱的别墅。管磨子见此府宅气势不凡，定是大富大贵人家，忙向路人打听，方知这是修文馆学士宋之问之别墅。管磨子喜出望外，他仰慕宋之问才学已久，居然穿越到了宋府门前，这必定是天意。管磨子赶紧拿出行李中的黑色燕尾之服换上，登门拜访。

　　宋之问听说有未来世界高人造访，惊奇加惊喜，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来迎接了：“幸会幸会，未来高士造访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管磨子拱手施礼：“指教不敢当，求教是也。”管磨子也拽起半通不通的文来。

　　分宾主落座之后，管磨子说：“久闻先生满腹经纶，锦绣文章，后生仰慕不已，专程穿越过来求教文学之道。”

　　宋之问呵呵一笑：“这个容易。我珍藏有祖传文思灵药，只要服下便可文思如泉。”说着招手让童子取来灵药，交给了管磨子。

　　管磨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地就遂心如愿了，他躬身就要拜谢。宋之问上前一步扶起了他：“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知未来世界如何繁华，吾有意前去见识，正愁没人指引呢。”

　　“这事好说，包在我身上。先生大驾光临之时，我一定恪尽地主之谊。”

　　宾主寒暄几句之后，管磨子急着想回去试试灵药的效果，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时空隧道之门，管磨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家跑，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泡稀牛粪，重重摔倒在地上，灵药恰巧地掉在了牛粪上。

　　管磨子只叫可惜，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捡起来一口吞下灵药，心想，不是有民族把牛粪当神药的嘛，这灵药加神药，必定效果加倍。

　　管磨子加快脚步往家跑去。迎面走过来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叟，散发长须，嘴里唱着古怪的调子。管磨子觉得怪异，侧耳聆听，隐约听到了几句：

　　祸福无门招便有，

　　国生妖孽蒙羞辱。

　　殃崫雄雄勇如斯，【注一】

　　民怨沸腾訾文畜。【注二】

　　他未解其意，摇着头说：“疯老头，管他唱什么呢。”

　　日后管磨子果然成了闻名天下的文豪，只是有些重口味。无须细说，看官也定知其中缘由了。

　　【注一】崫音jué，古同“崛”，山高的样子。殃崫：巨大的灾难。此句意思是面临巨大灾难时才会激发出如此的勇气。

　　【注二】文畜，文兽也。《山海经图赞下·文兽》：“文兽如蜂，枝尾反舌。”又指有文彩之兽。 明 唐顺之 《雁训》：“文兽视皮，珍禽辨羽。”。本诗中兼有二义。

　　【文/颂明，本文为作者投稿红歌会网的原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