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位80多岁的老中医,我有一种紧迫感
2020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我们滞留老家已近2月,自从上大学以后,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留在老家。先生的老家位于一个小县城城郊的村落中,村里本家中有一位老中医,我在多年前就听先生说起过这位老中医,但一直未曾见过。
大约是在2018年左右,婆婆因为腿疼,曾去老中医那扎过几天针,提起了我,我毕业这些年也从事与中医相关的工作,而老中医年岁已高,后辈无人继承其中医衣钵,婆婆便问,如有机会,是否可以让我跟其学习,老中医欣然应允。
然,后续我并无多少时间回到老家,于是此事便被放置脑后。这次新冠疫情下,虽在老家,但前期所有人都禁足在家,遂也未曾去拜访老中医。至3月,全国疫情得到了控制,小县城中慢慢已有人走动,我便去拜访了一直未曾得见的这位老中医。
老中医姓闫,是一位针灸医师,已86高龄,在县城中一个老旧的四合院中给人看诊。屋中有一整面墙挂着他的各种证书,还有几面“妙手回春”的锦旗。从3月初起,每天便有10个左右的乡邻去找老中医扎针治病。我了解到,若是往年,每天的人都挺多的。
老中医有一些专长,针灸治疗口眼歪斜曾在国际上获过奖,还有一手治疗痔疮的“绝活”,还有别的。但是就像前文提到的,他的后辈都不愿意学习这些,因为就算学了还要上正规的医科大学考取医师资格证才可以行医,他们没有兴趣或吃不了这个苦便没有踏进这个门。在后来的交流中,老中医告诉我,这些年,有大概6个人跟着他学习过,但真正学完后出去行医的只有2个,剩下的没有行医有的是因为年轻或是不敢动手,没有人找他看而不再行医了。
老中医和他的患者们就像朋友,婆婆说老中医对他的病人都很好。早些年,老中医还住在城郊的村里,他告诉我,那时候给人看病,基本上都是他到人家家里去,只要有人来唤他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天气,他都会去。有时候病人家里大人走不开,使唤个小孩子来叫他,只要孩子能说清楚,能带路,他也立马就去给看。他说,这是医者之道。
最近,我每天都会去老中医的诊所待上几个小时,跟着他学习,给他做做助手。每天都会听到那些来扎针看病的人说:您可得再多活很多年,把您这一身医术传下来,不然太可惜了。老中医就笑:我也想传啊,但是现在愿意学的,愿意吃苦的人可不多啰。笑中有他这个年龄的通达,亦有叹息。
这些天来,每天关注新冠疫情,看着老中医,我常常生出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关乎我对中医传承的思考。
这些年,我也曾拜访过或听说过一些民间中医的故事。他们都曾经或还在护佑着一方百姓,受人尊重。
早在2012年,那时来自温州的潘德孚老先生,是国际知名的民间老中医,我曾有幸作为组织方的一员,请潘老讲过一次《天下无癌》的课程。潘老行医几十年,著作等身,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包括很多癌症、白血病患者。
2016年1月15日,潘老参加由当地卫生行政部门组织的考核,交了“白卷”,并在试卷上写诗一首:“八十中医考诊所,医政设定重重关,学生都是教授辈,如今入考幼儿班。著作等身,不值此纸,如此荒唐,天下奇闻!”因没有获得执业助理中医师资格,他的中医诊所也被当地的卫生行政部门依法取缔。可悲可叹!
如今,潘老已经仙逝,如果当年他的诊所未被取缔,定能带出更多的弟子,定能治疗更多的患者,传承更多人,造福更多人。
2014年,我还拜访过一位启东县的老中医,彼时,王老中医已86有余,但每日仍天刚亮便起来坐诊,那个时候,房屋外已有人在排队了,不论什么病,老中医只收取10元诊费,抓中药则去县城的中药店抓。王老中医似乎也是没有行医证的,但老中医行医几十年,治好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一些疑难杂症,我亲见过其子女每日给他记录的患者档案,厚厚的几大本册子。当地领导感念老先生的功德,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房子供其看病所用,正中悬挂的是一张大大的毛主席像,书写着:为人民服务!
那个时候,我也曾问到是否有人能继承王老中医的衣钵,但是遗憾的是,他的后辈虽然会帮其记录病案,但并没有一个真真正正地在学习其医术,他们都有别的工作,无有立志学医行医的。而老中医的身边,也并没有一个学徒。从老中医的话里,我体会到,在现今社会中,醉心于中医又不图利能吃苦的人真的不多。所以,很是遗憾。
此外,我知道,还有很多很多的民间中医,他们不懂自媒体,或他们忙于治病救人,有很多找不到理想的传承人。他们当中,还有很大一批人有治疗某些疾病的专长,但是面对医师资格证的坎,却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很难传承下去。
毛主席说:我们中国如果说有东西贡献全世界,我看中医是一项。
中国传统医学流传至今,民间中医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是中医传承的火种。我们必须反思,如何才能让中国传统医学“师傅带徒弟”、“口传心授”、“修炼德性”的传承模式继续发展,如何才能延续民间中医的传承。
不要再忽视千千万隐于野的民间中医了,这种忽视让我害怕,怕,我们将失去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