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使用过期医疗器械才罚2万？国退民进也救不了私立医院

　　又是爱尔眼科。

　　天眼查App显示，近日，重庆万州爱尔眼科医院有限公司因使用过期医疗器械，被当地市场监管局罚款2万元。

　　公布的“违法事实”显示：

　　2021年12月，执法人员在当事人的手术室储物柜及抽屉中，发现“人工晶状体折叠夹”1枚、“一次性使用全麻组件”1包、“加强型气管插管”2支，上述医疗器械均已过期，其中失效日期最早为2020年11月，最晚为2021年11月。

　　这些过期医疗器械的总货值仅为185.5元。

　　爱尔眼科号称“眼中茅台”，一家市值两千多亿、年净利润超20多亿的私立眼科专业医院，还差这185.5元吗？爱尔眼科一台近视手术费用要3-10万，毛利五成以上，为什么还“舍不得”报废这百余元的过期医疗器械？

　　对于爱尔眼科来讲，这仅仅是一台手术、一次交易；而对于患者来讲，却可能损失一个人最宝贵的眼睛！眼睛手术竟然敢使用过期医疗器械，这等于是为了蝇头小利就可以去谋财害命啊。

　　对于2万元的处罚结果，网友纷纷表示“罚得太轻了！”但是，没办法，最新版的《医疗器械监督管理条例》赫然写着：“经营、使用无合格证明文件、过期、失效、淘汰的医疗器械”，“违法生产经营使用的医疗器械货值金额不足1万元的，并处2万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

　　这已经不是爱尔眼科第一次因为“使用过期医疗器械”被处罚，仅仅半年多前的2021年7月，衡水爱尔眼科因使用过期医疗器械被罚款2.1万元。

　　面对“屡罚不改”的结果，有关部门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处罚力度是不是太小的问题了呢？而这些处罚还只是“东窗事发”的过期器械，是不是可能存在更多未被发现的已经和正在使用的过期器械呢？

　　信用中国显示，爱尔眼科遍布全国的约50家医院存在被处罚信息，除了非法广告、不正当竞争，还存在医护人员无证上岗、使用过期医疗器械、骗保等方面的问题，公开信息显示：

　　2020年12月，盘锦爱尔眼科因发布虚假广告被罚8400元；2021年5月，绍兴爱尔眼科因违规广告被罚3万元；2021年10月，温岭爱尔眼科因违反广告法被罚1万元；兰州爱尔眼科自2013年8月以来在其自办网站上发表欺骗、误导消费者的虚假内容，被处罚2.06万元……

　　2020年11月，河池爱尔眼科因医护人员无证上岗被罚2800元；2021年3月，曲靖爱尔眼科使用无证医师被罚3000元；鄂州、白银、澧县等多地的爱尔眼科均存在使用非卫生技术人员从事卫生技术工作的问题……

　　2021年12月，桂平爱尔眼科因治疗车台面菌落总数超标被罚1500元；济南爱尔眼科医院未对使用中的HMQ小型环氧乙烷灭菌器进行物理监测和化学监测，被罚2000元……

　　靖州爱尔眼科在2019年度基本医疗保险医疗服务中存在串换项目收费、骗取医保1.1万元的行为，被处罚2.2万元……

　　2020年年末，武汉抗疫医生艾芬被迫在新浪微博上“网络维权”，称其数月前在武汉爱尔眼科医院治疗白内障，术后右眼视网膜脱落、近乎失明，艾芬医生质疑爱尔眼科治疗不当、伪造病历。

　　其后，艾芬医生便与爱尔眼科陷入了漫长的纠纷；今年1月初，艾芬医生再次曝光宿迁爱尔眼科近几年手术回扣明细名单，质疑爱尔眼科存在行贿行为，不仅仅是宿迁，玉林爱尔眼科同样存在医生吃回扣现象，衡水爱尔眼科曾在2020年因为给医生回扣被行政处罚。

　　著名的抗疫医生站出来维权尚且如此艰难，普通小民可想而知，有网友在相关微博下评论称：“我两个小孩散光。被逐利性治疗，后来转入公立医院检查之后没问题，不用过度治疗，就戴眼镜，现在还降低了几十度。”

　　这样的指控并非个例，2021年7月，宁德爱尔眼科因医疗服务违规收费被处罚款2.4万元。

　　艾芬医生的曝光，让爱尔眼科的股价在近半年多来接连下挫：

　　然而，这是艾芬医生的错吗？

　　1997年，在房地产市场赚到第一桶金的湖南长沙人陈邦，承包了公立医院的科室，设立了眼科专科。彼时，医疗产业化的序幕刚刚拉开，政策刚刚允许民营资本进入医疗领域。

　　2003年1月，长沙爱尔眼科医院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并非医疗专业出身却擅长资本运作的陈邦，开启了爱尔眼科融资并购拓展版图之路，并购了多家医院、门诊部或诊所，在全国推进“三级连锁”模式。2009年，爱尔眼科登陆创业板时，已在全国12个省（直辖市）拥有19家连锁医院，门诊量、手术量均处于全国同行业首位。其后，经过一连串的并购，爱尔眼科很快跃居私营眼科医院龙头。

　　2021年初，爱尔眼科的市值一度突破三千亿，2021年前三季度净利润破20亿，实控人陈邦在2021年度中国富豪榜上，继续蝉联湖南首富，居全国第27名，超越了京东的刘强东，身家也胜过多数地产富豪。

　　近一两年来，一连串的负面事件以及艾芬医生的接连曝光为爱尔眼科的财富神话投下了阴影，尽管2021年上半年爱尔眼科增长势头依旧凶猛，营业收入同比增长76.47%，净利润同比增长65.03%，但是到了第三季度，尽管仍有2.05%的净利润同比增长，营收却同比下滑了3.48%。

　　导致这个局面的，不是艾芬医生这样的“受害患者”，而全是资本“自作孽不可活”；通过高薪挖来了最专业的医生、通过资本运作占有了最优质的医疗资源，却贪婪无度，丑闻频出，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并购驱动模式让爱尔眼科背上了越来越多的不良资产，还涉嫌利益输送、损害股民利益的情形；2021年国家推进的药品耗材集中采购，也在逐步打破国内外医疗资本打造的器械和高值耗材的价格壁垒；而一旦眼科领域的集采到来，原本高附加值的项目将可能被打回原形。这对患者而言是一剂福音，而对于以盈利为首要目的的爱尔眼科而言，绝非好消息！

　　爱尔眼科最近半年多在资本市场的表现，其实只是私立医院整体状况的一个缩影，而且它远不是“最惨”的。2021年，全国两万家私立医院总计亏损规模高达1300亿，堪称从“一本万利”到了“血本无归”；私立医疗机构爆雷事件频发，破产、关门、转让、股东情仇等一幕幕上演，拉开了民营医疗机构倒闭潮的大序幕。

　　2020年初的抗疫，公立医院的中流砥柱作用和私立医院不负责任的表现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2019年的医院“限公令”成千夫所指。尽管类似的指令不再出台，但仍然阻挡不住很多地方官僚推动“社会资本办医”的冲动（笔者前两年的文章已经有多次介绍），但就是这样的利好的政策环境下，私立医院依然无可阻挡地跌落神坛，问题的根本就是唯利是图的资本自己“作死”的结果。

　　从几年前的魏则西事件开始，有关私立医院的各种负面丑闻才冲破了资本媒体编织的信息壁垒，逐渐被公众知晓和感同身受；去年年底，“无病女生被推上手术台”的事件以及今年年初西安的两起“私立医院拒收”事件再次将所谓的“民（私）营（立）医院”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国退民进”的医院“限公”措施一度为私立医院提供了广阔而充足的发展空间，以西安为例，在房地产驱动的抢人大战中，人口在2010-2020年的十年间骤然增长52.97%，西安的三级医院长期超负荷运转，而西安的实际做法却是控制公立医院数量，甚至在2019年还出现公立医院床位数下降，给“国际医学”这样的私营医疗巨头留足了发展空间，这才让它有底气在2019年建成了国内规模最大的单体医院。

　　然而，私立医院“自作孽”的搞法，再怎么“国退民进”也救不了它们。

　　比让民营资本涉足医疗更过分的是引入外资独资医院。当年让和睦家这样的外资医院，高薪挖走中国的名医、占用中国的医疗资源、赚中国老百姓钱的时候，连香港的卫生专家都感慨，“你们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吧？”2020年1月的停诊事件告诉我们，甭管资本是“土的”还是“洋的”，都别指望它会去承担什么社会责任。

　　有了诸多惨痛的经历与教训，老百姓早已知道，指望“资本家行善”就像指望“母猪会上树”。老百姓“用脚投票”的结果，也应该是大力发展公立医院，去除附加在医疗领域的“产业”性质（公立医院也已走入医疗产业化的歧途，这同样需要纠正），恢复医疗为人民服务的公共福利“事业”性质。

    【文/子午，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遥望黎明”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