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二舅治愈”的那天,22岁女孩加班猝死


  有媒体报道,7月9日,一名22岁女孩因连续四五天熬夜加班突发疾病进ICU抢救;26日,院方宣告女孩抢救无效死亡。

  而女孩被宣告死亡的这一天,正是被很多人视作短暂“心理治愈”的《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火爆全网的日子;如果问这一天还有什么网络热点事件,那又不得不提江西国资的“周公子”因朋友圈炫富秀权火爆全网。

  “二舅”、“周劼”、“22岁女孩”他们因为某些巧合的因素,在这个时空交汇,编织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现实图景。

  猝死的22岁女孩来自江西。她原本有一个哥哥,但在2015年因车祸去世,家庭经济十分困难,父母不辞辛苦,贷款让女孩读完大学。女孩毕业后进入杭州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没想到,女孩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刚要回报父母,却因为连续熬夜加班而“猝死”。

  如果说“苦难”,22岁女孩家庭所经历的苦难,并不少于“二舅”——哥哥车祸去世、家庭经济极度困难、贷款上大学……如果说“乐观”、“坚强”,我们透过媒体的报道不难看出,这是一对勤劳、朴实、善良的父母,而女孩也是一个发奋刻苦的好孩子。

  “二舅”或许能够治好一些打算“躺平”的年轻人的“精神内耗”,向他们展示“饱满人生”的样子;但是,“二舅”却治不好当代年轻人正在遭遇的996、“新三座大山”,更挽救不了这名22岁年轻女孩的生命。

  有网友评论说,人人都在夸二舅,却没人想过二舅那样的生活;人人都在骂周劼,却个个都想成为周劼。

  周劼在朋友圈里写道,“名校研究生都别想容易进我们单位。这个人当年仗着自己会读书。看不起我们这种靠父母的。呵呵,社会会教他。”

  现实就是如此:

  周劼与猝死的22岁女孩,都是20多岁的江西籍年轻人:一个自称学渣,却能靠裙带关系入职国企炫富秀权;一个靠贷款努力读书成为“学霸”,才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还没来得及报答父母,就因为连续熬夜加班猝死。

  愚蠢、嚣张的周公子快速地走完了“自曝”到“自爆”的路程;而那些“低调奢华”周公子们依然可以照旧原来的生活吧?

  “有权”的“周公子”不过是土财主的傻儿子;那些“有钱”的“王公子”、“马公子”,他们所坐拥的财富早已多到不屑于“炫”的地步。这让无数读书时代挑灯夜读、工作时代拼命996的小镇做题家们又如何不“精神内耗”?

  笔者忽然发现,治愈了年轻人的“精神内耗”,原来竟是为了让他们站直身板,接受老板们的鞭笞,这是何其荒诞的一幕。

  现实的确如此。

  然而,“从来如此,便对么?”

  天下年轻人苦996久矣,头部公司们也宣称不再“要求”996,然而,年轻人加班猝死的新闻还是不绝于耳呢?

  是什么样的牛马公司,能逼着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连续熬夜加班多日?22岁女孩加班猝死的新闻爆出来整整一天了,笔者还没从公开报道中看到女孩工作的互联网公司的名称,没有看到公司老板出面“人文关怀”,甚至连女孩抢救期间的治疗费都要靠两位老人四处求借,而涉事公司却仿佛从舆论中“隐身”了一般。

  按照有关规定,如果抢救超过48小时,很可能不被认定为工伤;而现实之中,这个女孩从7月9日一直抢救到了26日,这是一个何等悲哀的局面。

  别说现行的劳动法规本就有利于老板,就是这个有利于老板的劳动法规不成为一堆废止,996现象也不至于延续至今无丝毫改善吧?

  侠客岛们与其宣称“二舅活出了我们向往的饱满人生”,希图用“二舅”治愈年轻人的“精神内耗”,还不如认认真真地呼吁一下落实劳动法,严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板吧。

  那位韶山冲走出的少年,也曾发出了与鲁迅先生的“从来如此,便对么?”惊人相似的疑问。

  1951年的秋天,他讲述了他在学生时代的一段“心迹”:

  说来也是笑话,我读过小学、中学,也当过兵,却不曾见过世界地图,因此就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湖南图书馆的墙壁上挂有一张世界大地图,我每天经过那里,总要站着看一看。过去我认为湘潭县大,湖南省更大,中国从古就称为天下,当然大得了不得!但从这个地图上看来,中国只占世界一小部分,湖南省更小,湘潭县在地图上没有看见,韶山当然更没有影子。世界原来有这么大!世界既大,人就一定特别多,这样多的人怎么过生活,不值得我们注意吗?

  从韶山冲的情况来看,那里的人都过着痛苦的生活,不是挨饿,就是挨冻,也有因为没有钱医病而活活病死的,也有交不起钱粮而被送进牢狱活活关死的,还有在家里乡里,乡邻间为着大小纠纷吵嘴、打架,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弄得投塘、吊头的。至于没有书读,做一世睁眼瞎子的,更要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在韶山冲我没有见到几个快活的人!韶山冲的情况是这样,全湘潭县、全湖南省、全中国、全世界,恐怕也是这样。

  我真怀疑,人生在世间,难道都是注定要过痛苦生活的吗?绝不!这是由于制度不好,政治不好,使世界上有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现象,所以使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坠入痛苦的深渊。这是不合理的,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是不应该永远存在的,是应该彻底推翻、彻底改造的,总有一天,世界会起变化,一切痛苦的人都会变成快乐的人、幸福的人。我因此想到:我们青年的责任真重大,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真多。从这时候起,我决心要为中国痛苦的人、世界痛苦的人服务。

  这恐怕才是治愈“精神内耗”的正确路径。

  【文/子午,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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