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义：老百姓不欢迎这样的“调查研究”

　　中央办公厅发布文件，提出大兴调查研究之风，老百姓闻之欢欣鼓舞，这一下子，有些问题领导同志可以下来和咱面对面听听意见了。一句话，群众对恢复和传承党的重视调查研究的好传统，可以说期待已久。但愿这次不是简单说说，停留在一般口号上，而是要脚踏实地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再也不能喊喊几句口号一阵风了，因为我们过去吃亏太多了。

　　所以，为了防止调查研究一阵风，中央办公厅提出一系列方式方法，比如“因地制宜、问卷调查、抽样调查、座谈访谈、随机走访”等等。我以为这样的方式方法是重要的，但关键还在有没有对扎扎实实调查研究的思想认识，如果为了应付一下，搞一些很时尚的大数据一类的东西，并不太难。但是不能反映社会实际，解决不了问题，对党和政府的工作毫无帮助。那就流于形式。说实话，面对上级的这个重要决定，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喜中有忧。喜当然不必说了：党的好传统回来了。忧什么？忧的是一些以调研为名的形式主义再度兴起。群众说是“假调研”。比如，以下几种形式的“假调研”老百姓就特别的反感。有必要提请各级领导别犯这些历史过错。

　　一曰“前呼后拥式”调研。这种调研，其主人公唯恐社会不知道，比如省里干部到乡里来了，从市到县再到乡陪同者一大串。乌乌泱泱一大群，这哪是调查，这是摆谱添麻烦来了。这一下就很难摸到真实情况，群众本来想说说县里工作的弊端，比如某些干部的作风问题，但是正想开口，只见后边那个县里的干部又是挤眉弄眼暗示，又是私下制止，乡里的干部瞪圆了双眼，老百姓哪还敢说话，只有强忍住要说的话，一切都是好好好。这哪像调研哩，纯粹是走个过场而已。毛主席当年怎么下去调查的，一把雨伞，几块干粮，便走入了老乡家里，坐到了百姓的炕头上，百姓的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倾心而谈。

　　二曰“提前打招呼弄虚作假”式。领导还没下去，提前几个月甚至半年通知都到了，说是帮助解决问题，其实纯属骚扰老百姓。这样的调查老百姓特别反感。比如，因为听说某市长、省长、书记某个时间要来蹲点调查，于是各级便开始提前布置准备，路边没树的赶紧栽树，老乡有破房子的抓紧整修。有的甚至觉得景观不好的，赶紧在村口象征性挖个景观湖，等等，反正做假的办法多了去了。

　　有个地方就闹过不少类似的笑话。某个省领导要到某乡搞关于养牛的调查报告，提前市县领导便下来布置，说是这是“政治”任务，要充分准备。结果这个乡养的牛实在不多，于是就准备呗，把十里八乡的牛都借来集中一起。没想到的是，省里领导来了，牛因为不是同槽伙伴，结果互相打起架来，弄得省领导来观看了一场免费的斗牛表演。老百姓说，这哪是调研啊，是来看斗牛来了。

　　另外一个地方比起来就聪明多了，听说市委书记来调查养猪情况，便照猫画虎，也是因为猪数量不足，便把各村的猪都借来了。为了吸取牛掐架的教训，防止畜生们打起来，当地主管的领导心生一计，给所有的猪都灌了安眠药。书记来了，一个个大肥猪都横躺竖卧在睡大觉，景观煞是壮观。于是后来，关于某乡养猪经验的调查报告上了电视见了报纸。可只有老百姓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大乌龙，一切都是摆拍的。这样的调查报告成了一个大笑话，有啥用呢？只落为老百姓的一个笑谈，严重影响了各级干部形象。但是，这个书记在上边可赢得好名声啦，被誉为“深入基层的好书记”。

　　三曰居高临下式。这个问题你别看好像不是多大事，但直接影响调研效果，真调研假调研表现的最为充分。有的领导习惯摆谱，就怕老百姓不知道他是什么书记市长省长，就喜欢招摇，特别讲究吃住行的条件，这样的人，人还没有下去，群众已经提前很久知道他要下来，与其说来基层解决问题，还不如说是给群众添乱来了。你比如，吃饭不喜欢百姓的碗筷，睡觉不喜欢乡下的大炕，市县晚上还得把他接回城里宾馆，一日三餐还要有人关照他的菜谱，如此等等，老百姓说，待在城里别来了！心里根本没有群众。

　　四是蜻蜓点水式。这种调查有哗众取宠走过场之意，无实事求是之心。毛主席最为反对这样的调查，他把这种调查称为“老爷式调查”，认为这种调查贻害无穷。1961年3月，在广州会议上，毛主席谈到了他的一桩伤心事变成高兴事，象找到了丢失的孩子，发现了闽西农民赖茂基捐献的30年前自己的文章《调查工作》。毛主席回忆，是在著名的古田决议后，“是经过一番大斗争以后写出来的”，（《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4卷,第555页）,这篇文章有对调查技术的七点总结，主要是调查会方式。（《毛泽东选集》第1卷，第166页）。1931年2月，他给《寻乌调查》报告撰写小序时，提到20年代自己做的7个调查，他说，“湖南五个放在我的爱人杨开慧手里，她被杀了，这五个调查大概是损失了。永新、宁冈两个，1929年1月红军离开井冈山时放在山上的一个朋友手里，蒋桂会攻井冈山时也损失了。失掉别的任何东西，我不着急，失掉这些调查（特别是衡山、永新两个），使我时常念及，永久也不会忘记”。所以，当毛主席找到了这个三十年代的调查报告时，该是怎样一种兴奋心情。毛主席最讲究调查方法，这个文章就是讲调查方法的。

　　不管是蜻蜓点水也好，老爷式调查也罢，都不可能了解到实际真实情况。正如毛主席说的，他最为担心的是层层上报的很多情况不真实。似蜻蜓点水，如老爷式下乡，如果调查过程再是不负责任的走过场，那就根本不可能了解到真实情况，又怎么可能对情况做出“由表及里”的实事求是的研究分析呢！调查研究伴随了毛主席的全部革命生涯，也是他领导革命胜利的法宝之一。

　　今天我们重提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就是要认真学习毛主席注重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法。不仅学习毛主席注重调查研究，而且学习他怎么做好调查研究的方式方法。就像现在某些干部不喜欢读书一样，我们很多同志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调查研究了。

　　今天，能不能坐在百姓的炕头，能不能走进百姓田间地头，敢不敢与百姓端同样的碗，吃一样的饭，已经是新时期对干部作风的又一考验。过去我们老家兰考县委书记焦裕禄、张钦礼那一代人，自行车一骑，就到了百姓中间，能喊出无数乡亲的名字，能够辩得清十里八乡的羊肠小道，能够和众多百姓亲如一家，窝窝头就咸菜和老乡一起吃得很香。现在可好，下乡去了，屁股一冒烟儿。到了百姓中间，撇着官腔一吆喝。该吃饭了，饭店一蹲酒杯一端。晚上该睡觉了，还得赶回县城住洋房。以脱离群众为光荣，这样下去，还怎么为百姓做榜样。

　　现在，中央提出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可以说恰逢其时，这是重新整理恢复我们被遗忘的好传统的重要一步。而在这个特殊时期，在这个一贯习惯于走过场的背景下，提醒老百姓最为讨厌的上边说到的哪几种“假调研”，防止犯历史犯过的错误，我以为非常必要。

　　【文/陈先义，著名文艺评论家、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红歌会网专栏学者。原载红色文化网，授权红歌会网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