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 川西手记之一:古桥的秘密
01
国庆前夕,应朋友约请,到川西名胜街子古镇小住,原本打算无所事事地呆几天,孰料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街子古镇素有“川西水乡”、“青城后花园”之称,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新鲜,静谧宜人,更兼可随时享用川西民间美食,所以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天,晨起散步,不知不觉中,走过了银杏广场,走上了古色古香的瑞龙桥。
瑞龙桥横跨在由北向南依偎在小镇旁的味江河上。站在桥中央,向上游望去,左手,是郁郁葱葱的笔架山,端的是神仙居处,右手,为四衢八街的街子镇,无非人间烟火。
在笔架山与街子镇之间,赫然耸立着另一座古桥(见下图)。
不错,一眼望去,这的确是一座古桥!再看一眼,似乎还是一座古桥,只是,为什么多少有点奇怪呢?
好奇害死猫。
我决定走过去,看个究竟。
这一看不要紧,我对古镇立刻就有一点腹诽了。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古桥,而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水利设施——环山渠渡槽!
可怜的渡槽,就像许许多多共和国长子的命运一样,几十年来,默默造福街子镇人民,却不能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不得不被人装扮成假古董!
看着环山渠渡槽的上下左右都被层层叠叠的木桩围得严严实实,我立刻联想起了“囚笼”这两个字——栉风沐雨,不辞辛劳地为人民服务的结局,就是被关进囚笼吗?
这是要把新中国前三十年的历史也关进囚笼吗?
把社会主义建设时代修建的渡槽伪装成古桥,理由是为了展现“古文化”风采(见下图),这真是笑话!
为什么“古文化”风采需要展现,“社会主义文化”风采却要被掩盖起来呢?
不加矫饰,素面朝天的渡槽,体现的是新中国前三十年的社会主义建筑美学——质朴、刚健、实用、伟岸,恰如六十年代中国人民的精神风貌,有什么羞于见人呢?
不错,环山渠渡槽看上去的确和建成没多少年的瑞龙桥有点不协调,但它的存在不恰恰证明了历史在进步吗?难道历史不是发展的而是停滞的?难道我们居然可以通过建造自欺欺人的假古董而“重回汉唐”?
02
在距离街子古镇不远的的元通镇,我又看到了另一处令人费解的“景色”。
当驱车经过元通镇旁一座桥梁时,导航提醒这座大桥叫“工农兵大桥”。
被这座桥的名字所吸引,我几天之后专程回到这里,发现这的确是一座六、七十年代风格的钢筋水泥大桥,横跨在波涛滚滚的西河之上,至今仍承载着重要的交通功能。
但奇怪的是,我在桥的两头找来找去,可谓上穷碧落下黄泉,除了一块极简单的工程铭牌(见下图)之外,找不到关于这座桥的任何说明,只是询问了在大桥附近居住的老人,才知道这座桥建成于1968年。
但元通镇明明是一个特别重视历史的地方啊!
在镇子里,就连民国时期多如牛毛的“旅长”宅邸,也被宝贝似地保护起来,详加介绍,供人瞻仰(见下图)。
并且,在距离工农兵大桥一箭之遥的地方,就有一座光绪年间修建的铁索桥——汇江桥。当然,原桥早已朽坏,目前汇江桥是八十年代恭恭敬敬地按原样重建的。
汇江桥只能走行人,不能通车,其对元通镇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是不能望工农兵大桥之项背的,然而却备受呵护,被夸张地誉为“元通远近闻名的景观”。
站在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汇江桥”上眺望暮色苍茫中的工农兵大桥,但见其身影寒伧、孤傲,它用瘦削的肩膀扛起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不发一语,却承受了一切。
03
这些年来,在国内走过一些地方,发现类似的情况相当普遍。
有些城市,街头的宣传画、地铁里的壁画,一涉及到历史记忆,则除了晚清就是民国,新中国前三十年的历史,则是一段引人注目的空白。
我见过很多梳着小辫的晚清儿童壁画,却从来没有见过“让我们荡起双桨”的红领巾壁画。
工农兵大桥很幸运(也许是一个疏漏)地保留了名字,但有些工程,因为规模太大,无法以木笼囚禁之,便索性为它改了名字。
比如,安徽舒城的万佛湖,是一个著名风景区。
然而,当我慕名前往游览时,则发现哪有什么“万佛”?这根本就是1958年开工兴建的龙河口水库,所谓“诸佛拜观音”,完全是后来穿凿附会的。
对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工程遗产,进行封建主义的包装,骨子里是一种文化不自信,反映的是一些人在进入资本主义全球化秩序后,因为无处安放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而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情绪。
考虑到这些工程,是先辈们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流血流汗,聠手砥足建成的,并且在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乃至地震、洪灾洗礼之后,仍然在造福当地人民,我必须指出:用虚无主义的方式对待这些工程,是一种文化上的忘恩负义,久而久之,必然会使年轻一代对晚清、民国的认同,超过对新中国的认同!
新中国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我们为新中国74年完整而辉煌的历史感到无比自豪!我们不要假古董,不要虚伪的、“普世的”命名,我们只要历史的本来面目!
【文/郭松民,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高度一万五千米”,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