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石:攀附者
昨天上午九点钟,我去超市买菜,迎面看见了久违的小攀。
小攀急匆匆的,像是要去办什么关紧的事情。他似乎看到了我,又似乎没看到,反正急急忙忙中轻瞭我的那一眼,流溢出一丝怪怪的光波,不及我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他右前方偏过我的别一处地方了。
心里已经扎下他可能要办急事的根由,心口便知行合一地喊出了声:哎,小攀!
小攀似触电般猛地浑身痉挛了一下,像正做贼的人被别人发现了一样,惊慌地抬起头,对着我“啊啊”了好一阵,嘴里像被谁塞进了难以吞噎的硬物,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我顿感莫名的差异,往日一般对他关切话语随口流出:小攀呀,啥事急成这个样子?
小攀似乎回过点神来,紧张且有点窘迫的眼神始终没有正视我,说出的话依然有点焦灼迷乱,句不成章:啊,啊,李、李老师,没,没事,事的......
小攀的反常表现,很令我不安。面对近乎趑趄着走近我的他,我难去心中的狐疑,关切的话语一如既往:小攀,出啥事了?咋说起话了六神无主似的。
没,没有呀,小攀似乎镇静了许多,说出的话也显得沉稳了,李、李老师,我没看清是你呀,您去哪里?
我抬起右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超市,心想的事情就脱口而出:去超市买点菜呀。
你,你也干这活呀,小攀表情极不自然,总像谁用无形的手在悄悄拽他的面部神经,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我看来很感意外,也很觉好笑。
往日去买菜不都是我姨姨的活儿吗?小攀的这句话才真正恢复了常态。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整天天忙学校里的事,哪有功夫干家务活儿?如今退下来了,无官一身轻,也该让你姨姨稍微歇歇了。看着近乎局促不安的小攀,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自嘲道。
是呀,是,是呀。小攀附和着我的话,样子还是一百个不自然。
原本想和小攀多说几句话,可看他心神不宁,或者说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便悄压住心中涌动起来的话语微澜,淡淡地对小攀说了句:忙你的去吧,我该去买菜了。
小攀很有点如蒙大赦,这次还我的笑容确乎复原了从前的自然,忙不迭地连声说道:好呀,好呀,李老师,那我去了。
望着小攀急急远去的身影,我总感到有一种飘忽不定之感。刚才的小攀,很令我陌生,陌生到几乎刚认识一般。他还是我从前引以为豪的那个学生小攀吗?
小攀是我二十年前的学生,那时我是他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年纪轻轻便守寡了。小攀的母亲是个意志坚强的女人,丈夫死后一直未改嫁,含辛茹苦带着小攀兄妹俩艰难度日。初三那年,小盘原本没有分在我所教的班里。可我那时在一个乡里算是浪得虚名,我担任班主任的班级成了学生们竞相而进的好班。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学生家长,都以能把学生送进我任教的班视为骄傲。小攀的母亲与我妻子姑家是至亲,她便攀扯上妻子的姑姑来学校找我,希望能把孩子送进我的班级学习。我很为难,因为我从来没有拆过同行的台,坚决不收其他班级的任何学生。我始终认为,一个好班主任,好科任老师,是不能够靠挖别人墙角来抬高自己声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