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金靴:调休制度,实在反动


  调休制度实在是反动,不论是官定还是资定。

  看似一口气放五天假、七天假、八天假,但统统会在前后的双休中找回来。

  等于是“借你的双休,来补足我设立的法定假期额度”。

  可问题是,这双休也是打工人本就法定的自有假期,你这一“借”,归还否?“借”的时候,商量否?

  最典型如前年的国庆,所谓“国庆中秋八天假”貌似连放八天,但实际只是由于重合而已,同时还要前后找补。

  假期前后对双休日进行克扣(本身所有的所谓“三天假”都会克扣双休),这种操作放在996的大背景下更加让人崩溃:原本就已然996的状态,却又因为小长假的“寻补”而继续进一步攫取压榨双休。

  为了促成五天假、七天假的实现,反而让长假前后的996更恶化了一个层次,直接堂而皇之地变成了007:“辛苦点,下礼拜给你一连放五天……”

  这就是在劳资双方的经济与政治地位均不平等的情况下,关于时间的分配权、假期的操控权完全为资本所控。

  去年8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最高人民法院联合发布了十个超时加班典型案例,提示用人单位违法行为风险,促进依法规范用工,明确劳动者维权预期,引导劳动者依法理性维权。

  这样可以真正解决问题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曾参与《劳动法》论证与起草工作的董保华教授,曾对该法如今的实施现状持鲜明的反思态度:“现在的《劳动法》处于一个不被很好执行的状态,总结来看就是高标准、窄覆盖、宽执法。”

  恩格斯曾描述过19世纪英国的工厂:“工人是禁止携带自己的钟表的,对于时间的定义也成为了资本家的特权。工人的工作时间要以工厂的时钟为准,而资本家和他的监工们往往会常常在时钟上做手脚:上班时先把时钟拨早一些,下班时又把时钟拨晚一些,通过增加工作时长剥削过多的剩余价值。”

  这与今天利用所谓的调休制度对假期设置进行干预操纵,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种制度到了20世纪的美国便变成了“泰勒制”;到了21世纪的全世界(包括中国),变成了“科学管理”、“优化资源”等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之美名。

  劳动日的长短是由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个阶级的斗争的力量决定的,无产阶级曾经为了缩短劳动时间维持生存的权利,同资产阶级展开顽强的斗争——这个斗争是从英国开始的,随后遍及资本主义世界。

  1866年美国工人代表大会和第一国际代表大会召开,根据马克思的建议,提出了争取8小时工作制的战斗口号。

  在旧中国,我国无产阶级为争取缩短劳动日,也曾进行了长期的斗争。

  1922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广州召开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通过了争取8小时的工作目的决议。

  1924年,中国共产党又把8小时工作制的决议和年节、星期日的休假日以及限制童工年龄与工作时间,列为工人当时最低限度的要求。

  在无产阶级坚持斗争下,迫使资产阶级不得不颁布限制劳动日的国家法律、将劳动日限制在一定的长度内。

  无产阶级为争取缩短劳动日而进行的斗争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这种斗争毕竟是一种经济斗争,它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无产阶级的地位。

  无产阶级要获得彻底的解放,必须把经济斗争发展为政治斗争,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

  以今天宏观层面的舆论观察,似乎还要求打工人为这个赏给你的五天假、七天假感恩戴德,并会相当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提醒你:“一口气放这么长时间的假,可别光想着休息啊!在家要常看看钉钉、企业WeChat、飞书……”

  这属于温水煮你的同时,还当着你的面明目张胆地往你屁股底下加柴火。

  集中时长加班所造成的身心两方面的伤害,这难道可以通过一口气睡它个五天五夜找补回来吗?

  更何况,这小长假也不是让你单纯休息的,是让你出门去消费的。

  哪怕这门外人山人海、各个景点被堵的水泄不通,你也必须消费,否则从拉动内需的角度你就是一个没有价值贡献的人。

  所以啊,在“经济至上”的思维下,去年杭州的某些人士竟然做出为了保住五一假期旅游流量、而瞒报金钱豹逃出动物园的行径。

  在资本的眼里,人不为人,不过就是一群“消费者”而已,给你调休“放长假”的目的也在于此。

  可是那些端坐高台的人似乎忘了,人们并不是不愿意消费、放松、逛街、吃喝,但这些理应置于规律性的周末双休中,而不是挤破头、让人窒息的五一/十一/春节小长假。

  最后的最后,工作时创造的价值和休息时消费的回馈全部归了企业,然而一切的代价则丢给自己承担。

  如19世纪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鞋厂的监工说的话:“让一个身强力壮体格健全的18岁小伙子,在这里的任何一架机器旁边工作,我能够使他在22岁时头发变成灰白。”

  列宁在《论意大利社会党党内的斗争》中有指出:“只要阶级还没有消灭,任何关于一般自由和平等的谈论都是欺骗自己,或者是欺骗工人、欺骗全体劳动者和受资本剥削的人。无论如何,也是在维护资产阶级的利益罢了。”

  在一个实质性没有工会也没有任何区域性工人组织的情况下,目前的劳资局面很让人无语,早已失去集体庇护的工人阶级几乎是没有议价权和话语权的。

  甚至,他们压根连多余的、去进行“团结”的时间都没有,连发一条“我今天好累啊”的动态都没有时间。

  他们只是机器。

  马克思有语:“劳动的异化性质明显的表现是: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旦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鼠疫那样逃避劳动。异化的劳动,仅仅是为了生存的牺牲与折磨。”

  可是异化了的劳动,底层阶级根本是逃脱不掉的,除非你坐等饿死。

  所以那些鼓吹“你讨厌996你可以辞职啊”的声音是很幼稚的,初中的教科书就已给出过现状描述:“工人看似有签订契约的自由,但是他们不受雇于这个资本家,就得受雇于那个资本家,饥饿的威胁使他们无法摆脱被资本家雇佣、受资本家剥削和压榨的命运。在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的条件下,所谓雇佣双方的契约自由,对于工人来说,是徒有虚名的。”

  双休和放假这些让工人休息的时间是什么?表象是为再生产提供蓄力,本质则是一份人权的落地,是民本之自由的一部分。

  工人理应享有休息与定义休息的权力。

  自由一旦被禁锢,其实对于规模化生产也是弊大于利的。

  这也是诸多行业眼下产生“内卷”现象的缘由之一,所以我说这种调休制度实为反动。

  恰如阶级的固化、社会流动性的丧失,不仅仅是个道义问题,更是个生产层面的问题。

  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均达到一定程度时(任你消费主义宣传如何蛊惑、如何洗脑,穷人也没钱消费你的产品了),定然由于需求跟不上生产而爆发经济危机——这和封建社会土地兼并达到临界点、必然爆发农民起义,是一个道理。

  如果还是回到大的宏观角度而论,阶级的自由如果被锁缚,则必将羁绊这个阶级的前进步伐。

  仍以列宁的观点为导:“只有群众的革命斗争,才能使工人生活和国家管理真正有所改善。无论有教养的人怎样‘同情’工人,无论单个恐怖分子怎样英勇斗争,都不能摧毁沙皇专制制度和资本家专横势力。只有工人自己起来斗争只有千百万群众共同斗争才能做到这一点——而当这种斗争减弱下去的时候,工人所争得的成果立刻就开始被夺回去。俄国的革命证实了国际歌中的一段歌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不久前4月22日是列宁诞辰一百五二十周年的纪念日,舆论追忆声浪寥寥;而五一国际劳动节在即,这个为劳动者唱赞歌的政治节日倒是因为对劳动者极不友好的放假现状而登上了热搜。

  这太过讽刺了。

  【文/欧洲金靴,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金靴文化”,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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