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 鬼畜恶搞样板戏：“唱戏是工作，赴美是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从抖音到微信视频号，忽然冒出一堆用“鬼畜BGM”恶搞样板戏的视频片段。
恶搞的对象主要是1975年的河北梆子剧《渡口》片段；这类“鬼畜”视频最开始是由若干个“私密账号”或“无作品账号”发布，接着有一堆营销号开始跟进；在不同的账号、不同的视频下面由不同的账号刷着几乎相同的评论：
“正得发邪”
“走路五分钟，肘击500人”
“脖子好痒，好像要长红领巾了”
“语文课本封面成精了”
“这么正也去美了”……
发布此类作品的账号很多此前从未发过任何视频（截图自某视频号）
截图自若干抖音账号
截图自某视频号
结合种种可疑之处观察，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势力在故意“整活儿”，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渡口》是由天津河北梆子剧团排演的一台河北梆子剧，1975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录制拍摄成了戏曲电影；同期，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还制作了一部同名动画片。
《渡口》的动画片与戏剧电影主题相似，讲的是红小兵水莲代替爷爷回家吃饭，在遇到阶级敌人后展开生死搏斗，最终成功捕获敌人。
红小兵水莲的主唱是来自天津卫派的河北梆子代表性传承人刘俊英，她本人从未“移民美国”，而是一直在为传统戏剧河北梆子的传承和发展贡献力量，为祖国培养了无数优秀的艺术人才。
所以，恶搞《渡口》的那些短视频下面的评论，说什么她已“移民美国”，完全是在造谣！
《渡口》其实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样板戏，八大样板戏的主要演员中，的确有两位“移居”美国了：一个是《奇袭白虎团》中饰演男主角“严伟才”的演员宋玉庆，一个是芭蕾舞剧《白毛女》中饰演黑发白毛女的演员茅惠芳。
“唱戏是工作，赴美是生活”，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些样板戏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欺骗观众反美、爱国，自己通过演戏捞够了钱就移民到他们戏里骂的美国，当年的“高大全”，其实都是“假大空”……
这套话语用来抨击今天的某些两面人是合适的，但放到样板戏演员身上，真的是冤枉他们了，更不能据此就去丑化、抹黑样板戏。
就以宋玉庆为例，那些骂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1963年，山东省京剧团排演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22岁的穷苦家庭出身、6岁学艺的宋玉庆被选为主演。为了演好严伟才这个角色，宋玉庆下到连队深入生活，听部队首长，战斗英雄们的报告，学习侦察兵的技术操练，阅读了大量志愿军的相关书籍，丰富自己的军事知识。他还见到了严伟才的原型，特级功臣，一级战斗英雄杨育才。杨育才为人朴实，谦虚，回忆起过去的战斗时，总是谈论领导与战友的功绩，很少谈到自己，他的一言一行，深深地感动了宋玉庆。由此才有了严伟才这个文武双全的经典角色。
这部戏的主创，对现代京剧进行了大胆的革新，在剧中增加了话剧舞台的道白，戏剧的净白，韵白，将三者揉合在一起的表现方法，表演起来不但有气魄，听起来还很自然，在唱腔上，吸收了其他艺术种类的精华。
“打败美帝野心狼”唱段最后一句在传统唱腔的基础上，吸收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的旋律，加以创作之后，成为经典唱段。
1972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将《奇袭白虎团》改编成戏曲电影，宋玉庆由此名声大噪，被任命为山东省文化局局长。
毛主席逝世以后，宋玉庆被关押在剧院后面的一栋楼里，接受隔离审查，同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他的妻子摔断了腿他都不知道……
虽然审查了很久证实他跟“四人”没有半点瓜葛，但他还是被发配到电影洗印厂的建筑工地，进行高强度的劳动改造。
80年代后期，宋玉庆才逐渐恢复了自由，但也不敢碰《奇袭白虎团》了，而是又出演《野猪林》、《四郎探母》等封建传统曲目。
宋玉庆的女儿宋青青因为父亲的原因，从小遭受周围人歧视，非常厌倦身边的环境，大学毕业后放弃就业分配、选择去深圳打拼。而宋玉庆因为身体不好，加之7岁当演员的他工龄已达40年，所以就在1990年办理了提前退休（时年48岁），与妻子一同到深圳陪女儿。再后来，宋玉庆的女儿去美国工作，宋玉庆夫妻二人才随女儿到美国生活。
到了美国之后，宋玉庆因为曾经的身份，受到大批华人戏迷的热烈欢迎，点唱最多的就是“打败美帝野心狼”。他自己还打工筹资，在当地组建了30余人的剧团，将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在美国演了出来。
宋玉庆一直没放弃中国国籍，2010年初，他由美国返回到中国，回国不久即受邀赴山东京剧院指导排练剧目《奇袭白虎团》；2023年6月，其担任艺术指导的京剧《奇袭白虎团》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演出。
由宋玉庆的这段人生经历我们不难看出，宋玉庆并没有从样板戏演员的身份中“捞到好处”，甚至在1966年因为演员高工资受过批判，70年代末又因为出演样板戏给他的人生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宋玉庆后来去美国靠的是他的女儿，与样板戏演员身份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他的女儿也被他的样板戏演员身份牵连过。
至于宋玉庆能不能去美国，这个问题可以被讨论，但他没有做过任何出卖祖国的事情，甚至他的私德也是立得住的。
那些骨子里明明极端媚美的人，拿“唱戏是工作，赴美是生活”来攻击宋玉庆，完全是栽赃污蔑。
而白毛女的扮演者茅惠芳移居美国，则是陪同丈夫到美国留学。因为茅惠芳的丈夫沈维滇只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沈维滇读博时，助学金不足以养家，于是茅惠芳在丈夫就读的底特律维恩大学芭蕾舞系任教，后还被提升为芭蕾舞艺术系主任。
所以，茅惠芳同样不是靠演白毛女“挣到大钱”才去的美国，也同样没有做出对不起祖国的事。恰恰相反的是，国内的那些人不肯放过她。
2000年5月，国内多家媒体刊载或转载了一篇纪实作品，名字叫《“喜儿”茅惠芳沉浮录》。文章指名道姓，称茅惠芳是二流芭蕾舞演员，利用自己的名气和美貌，与特殊年代的反面风云人物勾搭，从芭蕾舞台跳到政治舞台，最后跳进监狱，文章还编造茅惠芳是徐景贤的情妇。
这类造谣污蔑在非毛化时代是非常普遍的，然而茅惠芳却咽不下这口气，最终将作者和这些媒体告上了法庭，让他们受到了制裁。
看过宋玉庆、茅惠芳二人的经历之后，人们完全能够明白，“唱戏是工作，赴美是生活”的污蔑完全站不住脚。八部样板戏，主演加起来二十来人，出国的也就宋玉庆、茅惠芳二人，受到“牵连”的却几乎是所有曾经主演过样板戏的人。
《智取威虎山》的主演童祥苓，因为扮演了“头号英雄”杨子荣被隔离审查，尽管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童祥苓艺术生涯几近断送，生活待遇也久拖难决，两个儿子在改制大潮中双双失业，退休后，童祥苓开了一间餐馆给儿子维持生计。
《红灯记》的主人公“李玉和”的扮演者钱浩樑，同样是在毛主席逝世以后入狱，被隔离审查多年；1982年，获得自由的钱浩樑再无缘舞台，潦倒度日；直到1988年，在宋任穷的批示下，钱浩梁才得以重返舞台，1992年，突发脑溢血，从此就告别了戏台，继续过着窘迫的生活……
对于样板戏本身该如何去评价，限于篇幅，本文不再继续。那些故意“整活儿”的汉奸公知就不说了，笔者好奇的是，一群小布尔乔亚是如何一边通过嘲笑革命样板戏显示自己的智识优越感，一边又对宣扬“明君奴才”、“才子佳人”的辫子戏、宫斗剧以及“我爱你，你爱他”的狗血爱情剧看得津津有味的呢？
【文/秦明，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