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金钱•技术•人伦――写在支付宝去实控人之际

　　中国人民银行12月29日宣布，同意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变更为无实际控制人。靴子终于落地，一只重重的靴子，此举意味着马云及其一致行动人共同行使股份表决权，过渡到分别独立行使股份表决权，马云及其一致行动人共同行使53.46%投票权，现在分别行使投票权，马云只剩6％不到投票权，风险大为降低，

　　此举看似剥夺了马云对支付宝的控制权，其实于国家和马云个人是双赢，于整个社会是多赢。支付宝创建之初马云就放出豪言：只要国家需要就交给国家。这实在不能看作马云的大放豪言，而是早有预感，留有后手退路的聪明之举；现在国家并没有剥夺你，只是去实控人，降风险而已，这岂不是双赢。

　　马云留给社会数不胜数的争论，比如马云到底是企业家呢还是资本家？――这是我网络看到最多的争论不休。你说他是资本家吧？他却更像个企业家。我们从他早年建立黄页到后来创建阿里巴巴，都能看到他实实在在的企业家影子。特别他创建阿里巴巴，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IT画饼时代，家有一台386电脑就象石器时代拥有一柄青铜剑，他就规划好未来的商业模式，那时的许多技术已经成熟，无论硬件技术，还是信息技术、网络技术、数据技术，然而要将这些技术纽结起来，非得商业的、资本大佬，还有政府的共同参与，没有一个纽结者，他永远是教科书上的憧憬，时代中的马云翩翩而来，天时地利人和，将这一切纽结在一起，即创造了时代的奇迹也塑造了时代中的马云。

　　他就是实实在在的企业家，并且还是个心无旁骛的实业家，意志极为铁定的企业家。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许多企业家大都心有不甘，大都或多或少投资房地产，这不能怪企业家们，看着他人赚快钱，谁能不为所动，一年辛苦所得不及一次转手，十年辛苦所得不及一年屯地升值，谁能不为所动？逆时代而行者大都不妙；观马云形迹，全都不为所动，没有铁定的意志，断然难以做到，他不仅是实实在在的企业家，而且是开创时代和局面的企业家。

　　你说他是企业家吧，他却乍看象个资本家？他告诉人们：我对钱不感兴趣，可他投资规模巨大，投资里面有投资，参股里面有参股，纵横交错，纵横捭阖，最后只能一句话，资本无所不在。他最后会聚到金融领域的所有影响，已不能用会计上的计量来论，支付宝、蚂蚁、花呗、P2P等等诸如此类只是个象征。

　　是的，你说他是企业家，他比资本家更象资本家，无论他有意之举还是无意造设，这是个事实，国家有所警觉，也是难免的。

　　然而马云留给社会的更有肃杀凛冽，特别他那句“银行不改变，我就改变银行！”

　　你不是银行从业者，当然没法切身感受其中的震撼和焦躁，我们普通人大可把他看成一句豪言，稍稍的带有些许威胁而已。今天靴子终于落地，马云的豪言也部分得到落实，至少支付宝带来的服务已使银行业受到鞭笞，正如切身感受者所云：不需要排队，不需要烦琐的手续，不需要门槛，不需要看脸色，然而真正的落实还有待时日。

　　银行金融业的应有动作模式是什么？

　　应该是风险控制，无论赚钱还是亏钱，无论为人民服务还是为资本服务，无论为实体服务还是为地产业服务，正确的动作模式应该是“风控”，然而中国的银行金融业整体已经走偏，都在倾向于赚快钱，赚“稳”钱。我这个稳是打了引号的，他们通过地产抵押无限量借贷给地产企业，账面看似降低了风险，实质将风险转嫁给国家，转嫁给社会，转嫁给人民，转嫁给子孙，马云一语道破天机“银行就是当铺”。

　　2020年那场“外滩风波”，这句话给马云招来不小尴尬；然而时间是公平的，两年不到时局巨变，许家印锒铛入狱，房地产大雷引爆，牵涉到的银行金融业人人自危，一打又一打高管纵身一跃，总算给马云带来些许洗刷――当然也不必幸灾乐祸。从最近网络传出的几则视频看，马云那句话在好几个场合说过，有几次就是直接点名房地产业，指明房地产业与银行的勾连，甚至有一次几乎就是直接点名“恒大”――如果不是与许家印私交甚密，他肯定就要直接点名“恒大”与银行金融业的不当勾连了，事实上他早就道破天机，并广为流传：我投资“恒大”就为一窥其中究竟。

　　总算些许洗刷，我猜马云不会在乎这个的，如果在乎这个东西，就不会有传说中的“时代中的马云”了，今天支付宝去实控人，也算半个交给了国家，是个双赢和多赢，也算喜剧收场，也算一个总结；但是还没完，更多留待人们的是思考。

　　正如标题所云，金钱、技术、人伦，他是哪一个？

　　人们不得不问，他是哪一个？不仅“时代中的马云”，亦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支付宝交给国家了，这个时代尚未落幕，他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哪有不问之理。他说“我对钱不感兴趣”，又说“赚钱不难，真正难的在用钱”；他怎么说怎么都有理，可人们不得不为温饱计，不得不为工作奔波，不得不为稻梁谋，哪有对钱不感兴趣的呢？谁人感受到赚钱容易的呢？

　　我猜这是马云的真实心声，支付宝也好，蚂蚁也好，阿里巴巴也好，赚钱对他毫无意义，正如刚才所说，既不象企业家又不象资本家，既象企业家又象资本家――总在既象又不象两可间让人抓阄，然而赚钱对他确实毫无意义。

　　他唯一的兴趣在“技术”。我在许多文章提出过这个看法，也提出过些许担忧。

　　就他个人经历，他是个英文专业的文科生，是大学教英文的，与传说中的“理科男”全然粘不上边，没有哪个理由往“技术”那个方向去看他，他自己也说过，他数学考试成绩曾经为1分，物理也几乎为0分，智能手机猖獗时代竟然不会用，我在好多场合调侃他为“01先生”；成就IT事业者大都有IT方面的高深知识，或软件方面或硬件方面，至少是个理科生，你扳着手指数一数当下IT方面的领军人物，没有一个不是，外国情况大致如此，然而唯一反常的就是马云，他甚至不是理科男，对IT以“01先生”见闻，可是竟然促成IT事业在中国的巨大发展，促成了IT深度融入商业，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商业模式。在他之前或同时代，没有哪一个人做到，没有哪个“01先生”促成IT改变中国的商业模式。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在许多文章提出过这个看法，也提出过些许担忧。

　　当然我提不出具体事例，只就哲学的泛泛而谈。就宏观长程看，这种事情经常有，不见得“反常”，最不可能的人促成了最不可能的事，宏观长程中是经常发生的，但在我们个体经历中应该引以为慎；宏观长程中的事物经常以“极端”或“不可思议”的方式发生，这就是“天道”，人道服从天道，但是智者应该“择其两端而用中”，因为人是这个世界的精灵，有自由意志，过于反常的事物必有妖，人们理应“择其两端而用中”。

　　当然我提不出具体事例，但在现象上人们略微可以窥见一二：他以如此短促的时间“忽悠”了大资本，也“忽悠”了政府，不但“忽悠”了中国资本家，也“忽悠”了外国资本家，他“忽悠”了他想要的一切，终于成就了他想要的，他以“01先生”促成了IT商业在中国的巨大成功；既使美国和欧洲当时IT技术远远领先于我们，但在这件事上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这一切都因应于他对“技术”的一窍不通而又近乎偏执的信仰。人道服从天道，但是智者应该在极端事物中“择其两端而用中”。支付宝交给国家也算圆满落幕，不然的话谁也难料最后的结局。

　　中国文化有“技术崇拜”内禀，包括日本以及朝鲜半岛，事实上我在一篇文章阐述过，欧亚大陆北纬相当不窄的维度区域内的人种天生具有“技术崇拜”内禀；但是一旦过了头，社会就惨遭解体――有篇文章我曾用日本“吃了两弹”印证这个观点。

　　怎样在“人伦”与“技术”间找到平衡，这永远是个大智慧，也是我今天标题本意，值此支付宝去实控人之际我想的问题。一百年前中国人喊响“民主”与“科学”，“民主”可以理解，相当于我此刻说的“人伦”，这个“科学”，我估计当时提出者的本意其实在“技术”，以至于后来相当长时间里“科学”与“技术”分不清，统称“科技”――但是无论怎样，中国的先圣曾经深思过“人伦”与“技术”的关系，曾经思考过他们的平衡。

　　欧亚大陆靠西边的那拨人，平白无故的伪造了一个“神”或“上帝”，用来压制人的各种冲动――包括对偶像、权力、金钱、技术的过于崇拜，回归到“人伦”，我们这边没有这套东西，几十年前我们还有马克思这套东西，现在也慢慢淡出，应该怎样在“人伦”与“技术”间找到最佳平衡，这应该摆在每个人面前的思考，支付宝上交国家不应终止这类思考。

　　一个现实的案例，最近AI技术狂热，美国及欧洲也是如此，然而他们那儿还有一波“人伦”势力，两个极端势力相互博弈――无论民间还是政府层面，这可看作“执其两端而用中”，反观我们这里鸦雀无声，全都集中于“技术”――无论各大资本还是各级政府，全都这个方向用力，是否又要来一次“两个极端间横跳”，弄到最后不可收拾，再来一次“支付宝上交国家”？

　　是的，这类思考很有意思。

　　【文/道一人，红歌会网专栏作者】